第七百一十六章 寸寸泥,滴滴血

發佈時間: 2025-05-06 14:4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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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顯原本一直緊盯着文璟,聞言順勢看去,見到王想身上的東西,眸心一縮。

火藥!

王想私藏了那麼多火藥已讓他喫驚,沒想到居然還將這東西綁在身上,以此在緊急關頭保命。

一瞬間,數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他眸光微動,不動聲色地立在一邊。

王想手裏多了個火摺子,對準火藥的引線,臉上笑容顯出一絲猙獰,“怎麼樣,不敢過來是嗎?不敢過來就放我們走!”

文璟站在原處,淡淡望着他做着困獸最後的掙扎,連眉毛都未挑動一下。

“顯兒,你來揹我。”王想呵呵笑道,“我們走!”

只要是想活命的,沒有人敢拿血肉之軀來對抗火藥,文璟的模樣落在他眼裏,就是怕了。

“好。”慕容顯彎腰,將王想背在身上,一步步朝前走去。

其他人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後面。

王想一手執火摺子,一手持着火藥引線,雙臂搭在慕容顯胸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文璟,止不住得意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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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想殺的人就在眼前,卻又無可奈何,這種感覺想想就覺得痛快。

雙方的距離一點點縮短,朔風捲起落雪,在彼此之間飛旋飄舞,間距越來越小,小得可以看到那火摺子上的紅光與引線之間那不足一寸的距離。

只要王想的手輕輕一送,那一捆殺傷力巨大的火藥便可將這裏的所有人都頃刻埋葬。

“主子。”文二忍不住上前一步,將文璟擋了擋。

王想見此,笑聲更加響亮,“文璟,怕了吧?還不快快讓開,萬一我不小心手一抖……”

後面那句話還未說完,他便感覺自己的手真的一抖,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便見自己兩只手裏的東西已緊挨在一處……

那是火摺子與引線,只要一碰,便是驚天動地。

火星簌簌,耀人眼目,璀璨如火樹銀花。

王想雙眼猛然睜大,手上傳來的灼痛讓他下意識地一鬆手,可隨即便反應過來,慌亂地去抓那頭嘶嘶燃燒的引線,還未等他抓住,身下便傳來一股大力,整個身子都被人拋了出去,直直地撲向文璟。

他突然醒悟過來,霍然回頭,對上一雙陰冷至無情的眼睛,然後,這雙眼睛的主人毫不留戀地轉身,以箭一般的速度往旁邊的黑暗處飛身而去。

那是他的外甥,在這一刻,將他推了出去,以他的死來換取自己的生。

“主子——”

“轟——”

震天的爆炸聲將所有聲音都蓋了下去,王想甚至來不及痛恨外甥的絕情便已粉身碎骨,眼前最後的一幕是漫天的火光與無數殘肢斷臂,混着血和泥,澱污了這一片潔白的雪。

……

劇烈的震動讓大地都似乎跟着顫了顫,所有的打鬥都不約而同停下,視線都轉向了黑暗盡頭那片火光。

雲微瀾腳步一頓,擡眸定定望着那處,驀地臉色一白。

文璟!

疾風從耳邊刮過,呼呼作響,雪片模糊了眼前視線,遇着眼底驟然涌出的滾燙,化了,卻更加讓人無法看清眼前的一切。

焦黑的土

地,焦黑的屍體,焦黑得辨不清顏色的破碎衣片,焦黑的……

雲微瀾猛地撲過去,不顧滿地的髒污與焦臭,雙手用力在一堆碎肢中扒拉着。

“瀾瀾……”赫連希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她,被身後的拓跋柔拉住。

當上面所有的東西都被推開,露出底下那一截早已失了原本顏色幾乎讓人辨認不出的狐裘時,雲微瀾的雙手都不由自主地在顫抖。

不敢相信。tqR1

這一定不是他的,是不是?

一定不是,一定不是……

他是文璟啊,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就……

赫連希面露不忍,嘴脣張了張,卻什麼都沒有說。

這是文璟身上的那件狐裘,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可這話能說麼?

“瀾瀾,這不是他的。”拓跋柔一把扯過雲微瀾手裏的那截皮料,隨手往地上一扔,“走,我陪你去找他。”

雲微瀾木然地被她拽起,隨她走出幾步,突然掙開了她,轉身衝回去將那塊焦黑的皮料抱在懷裏。

她比誰都希望這不是他的,可同樣,她比誰都清楚,這就是他的。

“瀾瀾……”

“讓讓,別擋着光。”雲微瀾也不知來扶她的是誰,只是將人推開,藉着餘火的光將屍體一具具翻找過去,甚至連每一段殘肢都不放過。

她不信,還是不信。

不信文璟會如此輕易死去,哪怕真的死了,她也要親眼看一看,否則,她永遠不信。

滿手都是血,她找得那樣仔細,那樣認真,甚至連表情都異常平靜,只有一雙眼眸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後面趕來的鬱明珠看到被她抱在懷裏的那一截狐裘,眼淚唰地一下流了出來。

“我幫你一起找。”她用力抹了把臉,就要蹲下身子一起翻找。

“不!”雲微瀾頭也不擡,聲音沙啞得如被揉了一把沙子,“誰也不許碰,我自己來!”

數十具屍體,大多數殘缺不全,大到軀幹,小到指頭,那場面,便是久經沙場的人都忍不住作嘔,她卻將每一個都仔細辨認過去,彷彿失了感觀的木頭人,只爲尋找出她想要的那個答案。

一寸寸血泥,便是一滴滴心頭血。

一塊塊殘缺的狐裘,便是割在心頭的那一道道傷痕,直至翻找到一片銀線繡雲紋的袍裾……那一刀終是重重插下,心頭頓時鮮血淋漓。

這樣熟悉的繡紋,這樣熟悉的衣料,不是文璟的,還能是誰的?

拓跋柔雙手緊握成拳,看着一身髒污的雲微瀾將那片袍裾握在手心,一點點攥緊,再攥緊……

她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偏偏沾了兩道血跡,烏黑的發散亂幾縷貼在汗溼的臉上,這種反差將這張美麗的臉襯得更加讓人心驚,那一雙眼眸看着好似幾欲滴血,卻什麼都沒流出來。

想哭,眼睛卻幹得厲害。

全身力氣彷彿都被抽了個乾淨,望着這滿地的支離破碎,忽然就失去了繼續找下去的勇氣,若是……若是真被她找到了,她又該怎麼辦?

他那樣風光霽月芝蘭玉樹的一個人,一定不能忍受殘缺不全的自己,也一定不想讓她看到那樣難看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