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禮?”宋清音眉頭一皺,指尖不自覺地掐進了掌心。
她目光如刀,刮過三皇子那張溫潤如玉的臉:“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三皇子輕笑一聲,月白錦袍在晨風中微微擺動。
他擡手示意身後的侍衛退下,這才緩步上前,聲音壓得極低:“表嫂何必裝糊塗?若非本王派人告知,竇駙馬怎會恰好在這個時辰出現在靖北王府?”
昭昭聞言渾身一顫,手指緊緊攥住了車簾。
她想起方纔竇駙馬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痛色,心頭突然涌上一陣酸澀,甚至還帶着幾分怨懟。
她還以爲是竇駙馬的心裏有自己,可現在看來,分明就是沒有在意過自己,那方纔那些話,也只是爲了搪塞自己……
她越想越覺得失望。
“你監視靖北王府?”宋清音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非也。”三皇子搖頭,目光卻越過宋清音,直直落在昭昭身上,“本王只是關心昭昭妹妹的安危,昌平姑母的手段,表嫂應當清楚。”
晨光透過車簾的縫隙,在昭昭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低着頭,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宋清音冷笑一聲:“殿下倒是熱心。只是不知這份‘關心’,究竟是爲了昭昭,還是爲了您自己?”
她越發看不懂三皇子的意圖——
不但要靖北王府的扶持,還要昌平長公主的扶持。
三皇子不答,反而從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遞向昭昭:“妹妹方纔哭過,眼睛還紅着。”
那帕子上繡着一枝寒梅,針腳細密,卻透着幾分孤傲。
昭昭盯着那帕子,一時竟忘了反應。
“不必了。”許問年一把擋開三皇子的手,眼中帶着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獨意,“殿下若無要事,我們還要趕路。”
三皇子眸光一暗,看向他的眸子帶着火光:“許公子也一同前去?”
許問年悶哼一聲,並不做回答。
三皇子也不再理會他,而是看向了宋清音,突然壓低聲音道:“表嫂難道不想知道,爲何本王對皇后恨之入骨?”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瞬間劃破了表面的平靜。
宋清音瞳孔微縮,昭昭也猛地擡起頭來。
“什麼意思?”宋清音聲音緊繃。
三皇子突然站直了自己的身子,搖了搖頭:“沒什麼……上清觀路途遙遠,還是本王護送表嫂和昭昭妹妹吧。”
他的聲音帶着不容置喙的態度,讓宋清音看向他的時候都帶了不解——
從前的三皇子斷然不會如此態度。
宋清音指尖在袖中微微發顫,面上卻不動聲色:“殿下今日言行,倒與從前大不相同。”
“表嫂覺得,本王哪裏不同了?”三皇子聞言,脣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不過本王卻知,要是咱們再不啓程,保不齊會被昌平姑母知曉呢。”
昭昭悄悄掀起車簾一角,看見三皇子翻身上馬時,腰間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青光。
那玉佩上雕刻着繁複的龍紋,與她記憶中三皇子常佩的紋印截然不同。
“師姐……”昭昭輕輕拽了拽宋清音的衣袖,聲音細若蚊吶,“他好像……不是三皇子。”
宋清音心頭一震,定睛望去。
只見三皇子策馬靠近車窗,俯身時頸側露出一道極細的紅痕——那是人皮面具邊緣常有的痕跡。
“殿下既然要同行,不如說說您方纔未說完的話。”宋清音強自鎮定,手指卻已悄悄摸向袖中暗藏的匕首,“皇后娘娘與您有何仇怨?”
三皇子沒有言語,眼中卻是閃過狠厲,騎馬走在前頭。
天光大亮的時候,一行人到了上清觀。
山門前的青石階被晨露浸得溼滑,昭昭提着裙角拾級而上,耳畔是熟悉的松濤聲。
她仰頭望去,上清觀硃紅的匾額在朝陽下泛着溫潤的光,恍如隔世。
“小心臺階。”許問年在她身側虛扶了一把,聲音輕得只有她能聽見。
昭昭指尖微顫,下意識往旁邊避了避。
自打三皇子出現,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吱呀——“山門被推開的聲音驚飛了檐下棲雀。昭昭擡頭,正對上閒善道長驚愕的目光。
星空言情小說 www.dodo8888.com
“師父!”她鼻尖一酸,提着裙襬就要奔過去。
閒善道長手中的拂塵‘啪嗒’一聲落地。
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枯瘦的手指顫抖着撫上昭昭發頂:“瘦了……京城的風水果然養不活我們山裏的雀兒。”
![]() |
昭昭的眼淚砸在閒善洗得發白的衣襟上,洇開一片深色。
她忽然察覺身後灼熱的視線,回頭正見三皇子站在石階中央,月白袍角沾着晨露,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劍。
“這位是……”閒善眯起眼睛。
“三殿下親自護送我們回來。”宋清音冷冷開口。
她看向許問年,道:“你先帶昭昭去吧。”
山門前的晨霧還未散盡,昭昭跟着許問年穿過熟悉的迴廊,青石板上的露水沾溼了她的繡鞋。
山門口卻是對峙着。
宋清音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問道:“三皇子是不是該回去了?”
“表嫂對我似乎很不放心?”
三皇子輕笑一聲,指尖撫過腰間玉佩的龍紋,眼中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
閒善道長彎腰拾起拂塵,白眉下的眼睛精光閃爍:“殿下遠道而來,不如喝杯清茶再走。”
宋清音猛地轉頭看向閒善,卻見老道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三皇子忽然擡手,搖頭,道:“不必了,我還得回京……”
“表嫂,我對昭昭的情意日月可鑑,還請你考慮考慮。”他彎着眼看宋清音,末了又補充了一句,“許公子可護不住她——”
山風皺起,三皇子的身影卻是走遠了。
宋清音鬆了口氣,這纔看向了閒善,道:“師叔……”
山風捲着松濤聲掠過耳畔,宋清音攥着袖口的手指微微發白。
她盯着三皇子遠去的背影,直到那抹月白色徹底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師叔,此人絕非三皇子。”她轉向閒善道長,聲音壓得極低,“他頸側有易容痕跡,腰間玉佩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