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顯緊繃的面色微松,正想叫跟上來的其他人都退出去,卻見雲微瀾徑直走向一側的軟榻,疑聲道:“這是什麼?”
她走到軟榻旁,再轉身時,手裏已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件白色的,柔軟的,泛着金絲色澤的女子貼身之物——
肚兜。
慕容顯的臉色一下子極爲難看。
剛纔這房間裏只有慕容丹在,這肚兜除了她還能有誰?總不該是文璟的。tqR1
可他剛纔一眼掃過,並未發現榻上有這東西,是太快沒注意?
他意欲過去將那肚兜摧毀,然而此時見到這東西的不止他與雲微瀾兩個,他若表現得太刻意,反倒引起別人的懷疑。
雲微瀾卻是故意與他作對般,將手裏的肚兜展開。
白色的綢緞,上面繡着滿滿的金蓮,面料上乘,繡工精細,雖然未繡名字,可這樣一幅標誌般的圖案,還是讓人瞬間就聯想到了某個人。
房間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微妙。
是長公主?
若是長公主相約,那麼安平王在此出現也就可以理解了。
衆所周知,長公主是傾慕安平王的,男女同處一室,情到深處情難自禁,以身相許也未不可。
可想想又覺得不可能,怎麼說長公主這樣的身份,平時又是那樣端莊高貴之人,怎會做出這般毫無廉恥之事?更何況,今日早朝時剛剛提出要和親南疆。
然而,剛纔安平王臉上的怒意又確實耐人尋味得緊。
畢竟,安平王無意長公主這一點,也是衆所周知的。
“這花兒,可夠眼熟的啊。”雲微瀾抖了抖手裏的肚兜,意味深長地望向慕容顯及他身後的一干人等,“大人們,你們覺得呢?”
迴應她的是一片支支吾吾。
慕容顯在這裏,誰敢開口?這不是給長公主抹黑麼!
更何況,人家南疆大王子昨晚剛親手把南疆王的手書遞交給皇帝,自家的長公主今日剛表示願意嫁給人家,轉眼就出了這樣的狀況,誰還敢多說。
慕容顯眸光似冰棱,抑制着去將那肚兜奪過來的衝動,聲音淡淡,“一個男人,拿着這種東西品頭論足,成何體統。不就是幾朵金蓮,這種圖案到底都是,有何值得大驚小怪。”
說着,他眸光自身後衆人身上掠過,神情冷厲,“相信諸位大人也不會無聊至斯,亂嚼舌根。”
衆人被他這威壓的目光一掃,皆感脖後一涼,忙迭聲道:“不不,當然不會……”
“到處都是麼?”雲微瀾卻不打算就此放過,打量着手裏的肚兜,笑道,“從這肚兜的面料繡工上看,絕非尋常人家之物,而據下官所知,金蓮這種圖案好像是京中貴女的忌諱,是無人敢用的,所以,用這金蓮圖案的人並不多……嘖嘖,安平王剛纔那臉色可有些難看呢,真是想不到啊,堂堂一國長公……”
“雲微瀾!”慕容顯臉色鐵青,“子虛烏有之事,切莫胡亂揣測!你身爲監察御史,又是欽定駙馬,一言一行皆要三思,莫要落人口實。否則,傳到父皇那裏,誰也保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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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聲凌厲至極,不乏威脅。
長公主勾飲安平王並主動獻身,卻使安平王憤然離去,這種流言若是生成,將會使皇帝乃至整個皇室蒙羞,這個道理雲微瀾不會不懂。
皇帝可以給她如今的地位,也隨時可以拿回去,所以,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最好自己掂量清楚。
雲微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在滿室的凝滯中,忽而眸光一揚,落向門口處,“大王子何時來的,怎麼不打聲招呼?”
衆人皆是一驚,下意識轉過頭去,卻見門口靜靜立着一人,正是那蘇。
也不知他在那裏站了多久,聽到了多少,看他抿脣默立的樣子,似乎來的時間不短。
慕容顯臉色微沉。
“我剛剛……”沉默中,那蘇忽地笑了一下,“在樓下,看到了安平王……還有長公主。”
“……”
一句話,把剛纔雲微瀾幾次要說又沒說出口的話給說了,把原本大可以否認的事實給蓋棺定論了。
這一下,任憑慕容顯再阻攔也是沒用了。
“那是長公主的?”那蘇的目光落在雲微瀾手上,快步走了進來,伸手,有禮地問,“雲大人,可以把它給我麼?”
雲微瀾看了眼慕容顯,笑了笑,把肚兜放在他手裏,“當然。”
慕容顯驀地邁前一步,想要去取,“大王子,丹兒雖然向父皇提出和親南疆之事,但父皇尚未明確同意,這事是否能成……恕本太子直言,還是未知。因此,丹兒的東西大王子還是交與本太子爲好。
”
那蘇稍稍一讓,將肚兜折成幾折,小心放入懷中貼身收好,這才擡頭看向他,正色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那蘇與長公主兩情相悅,結爲秦晉之好不僅成全了我們二人,更是有利於修好鞏固兩國關係,皇上是明君慈父,這等好事必會成全。正因如此,那蘇已千里傳信回南疆,將此好消息告知我父王,一旦喜訊送到,南疆必以最隆重盛大之禮迎娶長公主。”
慕容顯眉頭一皺,想不到他動作如此之快,此事還未確鑿便已將消息傳回,這豈不是逼着皇帝不同意也得同意,否則豈非有損兩國關係?
“太子殿下可是在擔心剛纔一事?”那蘇稍作停頓,接着道,“雖說外面有謠傳,長公主傾心於安平王,但有事實爲證,長公主若對那蘇無情,今日也不會在大殿上向皇上提出和親的請求。至於這肚兜……”
他按住胸口放置肚兜的位置,垂下眼瞼,抿了抿脣,“我相信這一定是誤會。不管長公主做了何事,那蘇皆相信長公主不會有負於我,今日之事,希望太子殿下及在場的諸位都當作不曾發生,可好?”
他言辭懇切,神情真摯,若非親耳聽到過慕容丹與他之間的爭執,雲微瀾都會被他的真情感動。
這是有多愛,才能連“心愛之人”給自己戴綠帽子都可以不計較?
雲微瀾不知道慕容顯感動沒有,但她知道,除了她,其他人都十分動容。
誰也想不到,這位南疆的大王子,對他們的長公主竟然深愛至斯。
“你們今日來聚味樓喫飯,可曾看到過長公主?”慕容顯面沉如水,冷沉的眸光自各人臉上一一掠過。
“不曾!”有反應快者,立即回答。
其他人隨即附和。
慕容顯冷冷地盯了他們片刻,直至人人冷汗冒額,這才朝那蘇點了點頭,“本太子尚有要務在身,不便多留,改日再與大王子暢談。”
“太子殿下請便。”那蘇亦點頭。
慕容顯瞥了眼雲微瀾,眸中冷芒若冰,最終什麼話都未說,拂袖而去。
其他人不敢逗留,亦緊隨下了樓。
屋內頓時只剩下二人,雲微瀾走到桌邊往椅子上一坐,舒服地嘆了口氣,“站了這麼久,腿都酸了。”
那蘇看她一眼,笑了一下。
她眼皮一擡,歪着腦袋道:“想必大王子也站了不少時辰,不如也坐着歇會兒?”
那蘇不說話,掩上房門,走到她對面坐下。
雲微瀾朝他伸出了手。
那蘇看了眼那攤開的潔白手掌,擡起眼睛看着她。
“事情辦好了,大王子該給錢了。”雲微瀾穩穩地攤着手掌,身子往前傾了幾分,“黃金萬兩,可是您親口許下的。”
“雲大人放心,少不了你的。”那蘇從懷裏取出那肚兜,放在手裏把玩着,薄脣斜勾,“不過有一點要說清楚,這萬兩黃金指的可不是單單眼前這一件事,還包括我昨晚說過的其他事情。”
“我懂。”雲微瀾收回手,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翹着二郎腿,“就這麼個小肚兜,當然值不了那個價,不過再不值,那也是我現銀花出去買來的,大王子總不能不給報酬讓人白乾活還墊銀子吧?”
那蘇聽了這話倒是笑了起來,連眼底濃郁不散的陰冷也化了不少,“果然是你做的手腳。”
雲微瀾勾勾脣角。
當然是她買的,難不成還真是慕容丹掉的?
雖說狗急了還跳牆,慕容丹被那蘇逼到這個份上,肯定是豁出去了,但也不至於會將這種重要的東西落在外頭。
再說,也得有機會脫不是?
在慕容丹咬牙切齒地讓白煙約文璟過來的時候,她就知道慕容丹要作最後掙扎,言語上無法打動的情況下,動用身體是最直接也是唯一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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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將這消息告訴了那蘇,因爲在昨晚,那蘇說過希望她能促成這樣的機會。
而在此之前,她先給文璟送了個信,跟他通了氣,讓他知道她就在這裏。
同樣因爲,她與文璟在昨晚便已達成了共識,只要時機合適,不妨配合着演一演,看看那蘇究竟出於何種目的。
因此,抱着看好戲的心態,她不怕事大地把慕容顯與那些官員一起拉了進來。
慕容丹不是最注重外在的名聲,最愛裝白蓮花麼?
那就不妨毀了她最看重的東西,讓人看看這白蓮花有多不知廉恥飢渴難耐,讓人看看,這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是否真如她表現的那麼聖潔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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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章末尾有一處細節稍作修改,放在這章開頭,只是幾個字的改動,大家在看的時候可能會覺得有出入,在此說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