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微瀾本來覺得自己的問話很無腦,明明看到慕容佩從窗口離開,卻問出這樣的蠢問題,沒想這人倒也難得的老實,不但認認真真地答了,還細細地解釋一通。
心想,這人沒發燒吧?
便多看了兩眼,一看卻看出了他臉上那層淡淡的薄紅,忽然便起了玩笑之心。
“四殿下既然不是飛下來的,那這速度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莫不是四殿下怕晚一步便找不到我,是以才急匆匆趕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她這一玩笑,慕容佩倏地抿緊了脣,轉過頭去,然而又紅了幾分的臉色卻怎麼看怎麼可疑。
“被我說中了?”雲微瀾就是閒着無聊逗開心,見他這模樣便笑了,“我說,這有什麼好難爲情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大方承認就是了。”
慕容佩臉一沉,擡腿就要走。
“哎,別介!”雲微瀾連忙拉住他,心說男人這物種有時候真叫一個別扭,丫的根本就琢磨不透,嘴裏已轉了話題,“我說四殿下,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興致,跑到這兒來看熱鬧,我還以爲這種場合你必然不喜歡。”
慕容佩低垂的眸光落在她抓握在他手臂上的手,襯着紫色錦緞,那手更顯潔白纖細。
他不動聲色地望着,手臂紋絲不動,生怕輕輕一動,那手就拿開了。
若知你喜歡,我必一早就來,以不錯失與你的見面。
幸好,未曾錯過。
“四殿下?”雲微瀾見他久久不答,彎了腰歪着腦袋打量他,“你該不會……還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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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毒,最近有發作麼?”慕容佩忽然問道。
這思維也太跳躍了吧……
雲微瀾一怔之下,放開了他,答:“沒有。”
算算時間,自上次在圍場發作至今,日子也差不多了。
慕容佩手臂上的握重感頓時消失,心裏也跟着一空,片刻,方低聲道:“你放心,那解藥我很快就可以給你。”
“是麼?那敢情好。”雲微瀾笑了起來,笑容明朗而澄澈。
能去除當然好,誰希望身體裏有個不定時炸彈,時不時地炸上一回?鐵打的筋骨也經不起折騰。
慕容佩的眸光便落在她的笑臉上,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從四處匯聚過來的目光,似乎都已自動忽略,或者,根本看不見。
“聽說下午南疆與北漠的使臣也會到,宮裏已經定好安排,讓他們明日進宮覲見,我父皇會在崇政殿召見他們。”
雲微瀾不意他會跟她講起這個,其實有關這方面的事情,文璟皆已跟她提過,但她不好說她已知道,只能裝作無知地應了一聲,“哦。”
“各國使臣奉上年貢之後,按慣例,晚上宮裏會舉行宮宴,招待各方來使。”
繼續做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哦。”
“朝中五品以上官員皆可攜家眷進宮赴宴,一來,以示君臣之親,二來,也作吾皇熱情接待之意,屆時宮中會很熱鬧。”
“……哦。”
雲微瀾不知道一向話少的慕容佩怎麼突然變成了話癆,這完全不是他的風格。
“以你的官階,是不能參加宮宴的,不過你已被欽定爲駙馬,便又不同了。到時候,你若喜歡,可與我同席……”
“……”
雲微瀾很想說——四殿下,您真打算在這兒不走了嗎?要長聊也換個地方不是?
說實話,她對宮宴什麼的興趣缺缺,太拘束,不自在,但那道賜婚聖旨在那裏,作爲準駙馬爺,皇帝不會允許她不出席。
況且,有些事,她也需要去做。
可現在聽起來,這慕容佩怎麼也替她打算起來了?
低低緩緩的聲音不知何時停歇,她擡起頭來,不經意撞上一雙狹長輕垂的眸,那眸色向來陰晦冷澀,此時卻是從未有過的柔和,竟讓人心中一動。
“雲微瀾……”他喚了一聲,語聲低得幾乎分辨不清。
雲微瀾眉頭微動,忽然展顏一笑,“向來果斷狠絕的四殿下怎麼現在說起來話也變得吞吞吐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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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她的話玩笑意味太濃,亦或是她這一笑太過晃眼,慕容佩的眸驀地一亂,飛快地移開視線,飛快地說了一聲“我先走了”,便要急步而去。
“四殿下,等等。”雲微瀾再次拉住他衣袖,笑顏如花,“我想跟你借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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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文璟與慕容佩所說,當日下午,南疆和北漠的使臣都到了。
那蘇與特敏不再掩藏身份,在文璟親自相請下入住了驛館,與南疆的使臣住在同一座院內,
西域來的人最多,赫連希與玄冰又不和睦,性情又截然相反,因此分住了兩座院子。
剩下的北漠並沒有派什麼重要人物來,只來了三名正副使,不過隨從護衛卻也不少。
雲微瀾料定文璟在忙,且忙得分身乏術,吃了飯後便早早上了牀,
想着那從頭裹到腳的玄冰,還有真假桃花眼。
若說街上所遇那人就是赫連希,不知他是如何做到悄無聲息回的馬車?畢竟衆目睽睽之下,這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還有,若真是他,那麼可見,他也如那蘇特敏那般早已到了京都,而非今日纔到。
一個個的,都不是讓人省心的主。
窗門處忽地一絲輕響,雲微瀾立即按住枕邊的匕首,少許,又把手收了回來。
牀身微陷,一人已帶着一身寒氣躺在了身側。
雲微瀾閉着眼睛裝睡覺。
來人卻也不說話,只分了一半她的被子,又摟了她的腰,竟是打算就這樣什麼都不做,與往日作派大相徑庭。
咦?少見啊。
難不成哪裏吃了虧?
不可能,他不讓人喫虧就不錯了,讓他喫虧的人恐怕還沒生出來。
有心不理他,但這誰也不說話的感覺太過怪異,她到底還是沒忍住,先開了口:“都這麼晚了,過來做什麼,明天不是還要早起上早朝,折騰來折騰去也不嫌累。”
“果然沒睡。”文璟聲音裏帶笑,“是想我想得睡不着麼?”
雲微瀾微嗤一聲。
“你怎知我想你想得睡不着?”她道,“你既然來了,我還正好可以問問你,今天大街上那些扔過來的帕子香麼?哦對,不止帕子,還有肚兜……那兩只鴛鴦繡得可真不錯。”
身後的人低低一笑,似乎她的問題愉悅了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