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冷汗直流,一雙眼止不住地往柴房處瞟,口中斷斷續續地辯解道:“那,那柴房污穢甚多,恐髒了貴人的身子……”
她瞧着孟聽楓穿着樸素,但氣勢凌人,不似一般奴婢,只能以貴人相稱。
男人反應過來,很快湊了上來,站在婦人身邊一同攔住了她,附和道:“對對,您若是好奇,我待會兒給您拿一份做工時的樣式圖,我還留着呢。此地髒污,您還是別去瞧了。”
他們二人極力阻攔,兩道身影像一堵牆般攔在孟聽楓身前,她自知無法靠近,於是轉過身子,擡腳欲離:“既然如此……那好吧。”
夫妻二人鬆了口氣。
可就在孟聽楓走出幾步之後,那兩位自打進門之後就低首垂眸站在一旁的女子卻驟然間有了動作,形如閃電一般飛快地從二人身旁掠去,“砰”的一聲打開了柴房的門。
婦人傻了眼:“你,你們,你們怎能隨意開我家的門!”
男人也有些氣惱,用手指着這膽大包天的三個人:“你們究竟想做些什麼?竟敢如此胡作非爲!”
言罷就想衝上去,趕走詞婉和曲夢。
卻不料,他的手臂方伸出去一瞬,便已被眼前這看着苗條的婢女制住。
男人臉色漲紅,惱怒不已,正要發作,就聽見方纔氣勢凌人的少女說:
“我也不想爲難您。只是,小牛犯下了錯事,你們若是不願將他交出來,那纔是真正的犯錯了。”
聽她這麼說,婦人眼中難免閃過一絲驚慌,忙問道:“什,什麼?小牛犯了什麼錯事?”
一邊的男人比她心性沉穩些,當即明白這是孟聽楓的試探,打斷她道:“我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小牛分明不在家中,你卻先是說他生病歸家,又說他犯了錯事,這前後矛盾,你究竟想做什麼?!
“小牛在孟府做了這麼多年的家僕,你們今日欺上門來,囂張一時,等我們去同孟府當家的,還有府衙的官老爺們告了狀,保準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還不快,快快放了我們!”
他厲聲威脅着,孟聽楓卻不爲所動,輕輕嘆了口氣後說道:“詞婉,曲夢,你們看住他們,其餘人,跟我進去搜。”
她悠然擡腳,裙袂蹁躚,就這麼進了柴房。
小牛父親惱怒更甚,這女子竟視他的話如無物,他都搬出孟府、府衙了,她竟不爲所動!
可如今,他和妻子都被對方的僕人牽制着,動彈不得,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一行人在柴房內翻翻找找。
見那幾人毫無收穫地走出來,他心中才鬆了一口氣,看來是小牛聽見了院子裏的動靜,提前走掉了。
兩日前,小牛深夜歸家,說自己不能再往孟府去了,如今他已得了錢財,要帶着一家子坐船南下。他們夫妻二人雖然疑惑,但也不得不聽家中長子的話,這幾日便準備將宅子轉賣出去,纔好安心離開。
今日卻突然有人找上門來,看來小牛……還真是犯了事。
男人眼神有些恍惚,孟聽楓走到他跟前,他也沒反應。
孟聽楓揮了揮手掌,說道:“老伯,打擾您了,我們這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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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婉得了命令,鬆開了男人的手臂。
小牛父親一時間解了桎梏,也不似方纔那般怕幾人了,只是沒好氣地道:“你們這羣無禮枉法之人!給我等着……”
話音未落,一行人便已乾脆利落地退出了院子,還不忘合上門。
婦人則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臂,湊到門邊瞧了一番,確定人是真的走了之後,才勉強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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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你說他們是哪兒的人啊?”
她又走到那幾個箱子旁,一一打開,險些被裏邊裝着的絲綢緞帶迷了眼,不禁撫摸着感嘆道:“這,這都是真的衣裳啊!他們真是孟府來給兒子送賞賜的?”
男人一把拍開她的手,機警萬分,道:“絕不可能!”
且不說小牛說過自己不能再在孟府之人的面前露面,就是剛纔那一番情景,這些人若真是來送禮的,怎會如此不客氣地將他們制住?
如此肆意妄爲……
他雖琢磨不出剛纔一行人的來歷,心中卻多了個定論。
“快收拾東西。”男人說道。
婦人望着那幾大箱子的綢緞軟布,有些不解:“作甚?”
“哪來這麼多廢話!”男人瞪了她一眼,“快些將行李收拾了,待小牛一回來,咱們就動身離開上京!”
婦人一驚:“那我們這宅子,還有這麼多的衣裳……”
“衣裳重要還是命重要?!錢財重要還是兒子重要?!”男人怒道,頗爲嫌棄婦人的粗鄙短見。
當然是兒子重要,婦人心想着,便照着男人的話走回屋裏,開始收拾起行李。
不遠處的酒樓之內,孟聽楓正用着餐,詞婉面露擔憂:“小姐,人沒找到,我們該怎麼辦?”
曲夢笑了笑,道:“連我都瞧出來了,你都不明白?”
“什麼呀?”
曲夢哼笑着說:“小姐是要我們守株待兔呢。你想啊,小牛勾結大小姐,出賣了小公子,他本該早日逃離上京,免得被捉去府衙前問話。可他卻沒有一走了之,而是回了家裏。
“這說明,他是一個重孝之人,絕不能丟下他父母就自己走了。
“無論如何,他都會回到家裏,帶着父母一起離開。”
詞婉這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瞧着她們二人一唱一和,孟聽楓不由好笑,無奈地搖搖頭。有逐月嬤嬤爲自己挑選的這兩個丫鬟在身邊陪伴,日子倒還真的多了幾分趣味。
是夜,小牛這才返回院中,小心翼翼地敲響堂屋房門:“爹,娘,你們在嗎?”
他壓低了聲音,身形鬼祟,不像是回家的兒子,倒像是要進行偷盜的賊人。
男人打開門,喜道:“爹在,你娘也在!”
他探出腦袋瞧了瞧,又道:“你一個人回來的?沒人跟着吧?”
小牛知道他在擔心今日那些人去而復返,他搖頭道:“沒人跟着,如今已是寅時一刻了。
“爹,娘,你們快跟我走吧,咱們今夜就必須離開上京!”
見自己猜中了,男人笑道:“好好,我們都已經收拾好了,這就走吧。”
婦人也從房中竄出,肩上扛着好幾個包袱,都是滿滿當當的錢財。
時間緊迫,男人也顧不上說她什麼,只是瞪了幾眼,三人便一起走向院中的後門。
後門常年閉門不用,門外也未掛着燈籠,三人一路摸瞎走到門邊,將門輕輕推開。
小牛望見門外的馬車還在,心中大石落定,催促道:“爹,娘,你們快上去。”
男人和婦人依次上了馬車,小牛環顧四周,這才轉回身去將門鎖住。
他坐上轅板,正準備駕車,隨口說了句話,卻見馬車內無人答應,心頭一跳。
伸手掀開簾子,果不其然,其中的二老都已沉沉睡去,身強力壯的男人正望着他。
小牛臉色一白,這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他不可能認不得。
這是孟府的家丁衣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