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微亮,詞婉便一臉欣喜地掀起了孟聽楓牀邊的紗帳,輕聲喚道:“小姐,小姐,該起牀洗漱了。有要事等着您呢!”
一夜好夢,孟聽楓睡得迷迷糊糊,睜開眼便瞧見她脣邊笑意,於是道:“人捉到了?”
“捉到了,昨夜已被曹管事押到後院去關着了。”詞婉說道,“對了,您放心,曲夢親自去守着了,保管沒有人給小牛開門!”
聽罷,孟聽楓只覺昨夜的等待沒白費,她在屋內昏昏沉沉地等到子時,還不見人影,便只能將信任託付給曹管事,命他辦好此事,自己則上牀睡覺了。
身體的勞累和傷口,都在提醒着她,實在是需要休息。
孟聽楓洗漱完畢後,神清氣爽地往外走,正巧碰見迎面走來的孟雪怡。
她擡眼看去,孟雪怡身上穿着一身款式簡單的湖青色紗裙,頭上只用了一支楠木簪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裝飾。
這可是與自己初見時,全身上下打扮精緻的孟雪怡有很大差異。
孟聽楓猜測,孟雪怡多半是變賣了很多手頭的資產,纔能有這麼多錢買兇殺人,又買通了小牛。現在穿得這般樸素,連衣裙都不是自己喜歡的顏色,多半是囊空如洗了。
“姐姐。”孟聽楓盈盈禮道。
孟雪怡停下腳步,溫柔的美目望了過來,“妹妹今日起的這般早,現在是要去哪?”
“曹管事想讓我去後院處理一些事情。”孟聽楓微笑着應道,“姐姐要一起去嗎?”
聞言,孟雪怡微微皺起了眉,心下猶豫。她心知孟聽楓自不可能這般好心邀請她去何處做何事,更明白她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便婉拒道:“就不了,我得去照顧父親。”
孟聽楓點點頭,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擦肩而過。
走出好遠,直至看不見孟雪怡的背影了,詞婉才問道:“小姐,方纔真是好險,您怎麼還邀請她一同去呢?這若是叫她發現了……”
孟聽楓腳下步伐未緩,說道:“我若是藏着瞞着,她反而更會起疑心,還不如這般大大方方地說了,她反倒不會跟着來。”
詞婉似懂非懂,可仍覺得有些不妥,正要開口,就聽孟聽楓道:“況且,她最近可是忙得不可開交,照顧父親、相看夫婿,哪一樁事不值得她操心?她如今,是沒閒暇,也不願管我們做些什麼。”
畢竟,做什麼都對她孟雪怡沒了威脅。
孟雪怡心底裏認爲自己必不可能找到其他證據,才如此放心,孟聽楓又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時機呢?
詞婉收了心思,緊緊跟着孟聽楓,三人一路順暢地走到了後院,曹管事正在門前等着二人。
曹管事眼底隱隱有青黑之色,迎上來說道:“小姐,昨夜我已派人審問了一番,小牛嘴不硬,很快就撬開了,只是他有一個要求,說是得等您來了,同意之後,他纔會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
大概是爲了他父母,孟聽楓心想到,不經意間瞥見曹管事泛黑的眼圈,開口說道:“多謝管事在此處盡心。”
曹管事連連擺手,說這都是自己該做的。對眼前少女,他終究是愧疚大過感激,二者結合之下,孟聽楓叫他做的所有事情,他都會下了心力去做。
他領着孟聽楓走進了關着小牛的那一間屋子,屋內昏暗,窗戶都被用木板釘了起來,應是上一次呂大師逃跑之後釘上的。
曹管事點燃了一根蠟燭,擺在桌邊,照亮了窩縮在角落之處的那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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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牛臉上一片灰敗之色,雙手皆泛着血漿,身上穿着的布衫也顯露出被鞭子劃破的痕跡。
孟聽楓挑了挑眉,看來曹管事口中所說的“嘴不硬”,倒是謙虛了,心智不夠堅定的人,在這般折磨之下,會吐出真言,不足爲奇。
若是小牛在這般酷刑之下,還能守口如瓶,那她才真是要對其刮目相看了。
“小牛,”孟聽楓開口喚他,走近了一步,“我來了,你有什麼要求,說出來吧。”
坐在角落的人這時才緩緩擡起頭,看着面前在燭火照映下猶如神女的女子,顫抖着聲音道:“我,我的爹孃,他們是無辜的……二小姐,求你,放過他們,好嗎?”
他藉着燭光去看,睜大了眼睛,想要從眼前這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窺出一絲善意。
可他端看了許久,少女都是一副微笑着瞧他的表情,眼神卻沒有溫度:“我自然不會對你的父母做些什麼,畢竟此事,都是你一個人做的,不是嗎?”
“是,是,是我……”小牛撒開環抱住自己的雙手,跪伏在地,繼續道:“二小姐,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對不住小公子,我,我也對不住你……”
說到最後,他竟落下淚來,淚水砸在沾滿血痂的手背上,濺出一片水花。
“那好,”孟聽楓點頭後說道,“我既已答應你,現在,你便將事情說出來吧。”
小牛瑟縮着身子應了聲,曹管事聞言拿出備好的筆墨紙硯,在桌上鋪開,就着微弱的燭光,將他所說的話一一寫了下來。
“我跟隨小公子多年,哪願意輕易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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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麗娘以父母性命來要挾我,我纔不得不照她的話去做。”
麗娘?孟聽楓眉心攏起,看向正在記錄的曹管事,後者解釋道:“麗娘是幼時照顧小公子的乳孃,不過早些年就已被家主趕出府裏了,如今下落不明。”
一個下落不明的人,爲何會來尋小牛?還是在他們前去調查乞丐柴子的這個時間點,偏偏就找上了小牛。
孟聽楓面色冷了下來:“你將羽鴻的蹤跡信息賣給麗娘,其間過程只你二人,再無他人?”
麗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孟雪怡毫無干系,可她爲何要幫孟雪怡?
若是麗娘與孟雪怡的關係這般親密,能夠做到幫助其謀劃買兇殺人一事,那她是否會知道其弒母一事?
“不,不曾見過別人。”小牛呆愣地答道。
“你繼續說。”孟聽楓道。
小牛便道:“麗娘說,只要我將小公子的行蹤告訴她,她便會許我金銀,往後的事情也不再用我操心,也不會再拿我父母做挾。”
“可她不是瘋了嗎?”
小牛臉上浮起恐懼,拼命地搖着頭:“不,不,她絕對沒瘋!不對,她好像,是瘋了,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我到如今都尚未知曉,她究竟是如何給我父母下毒的,分明那院子,除了我之外無人進出,而我爹孃都是自給自足地種菜,從未出過門買菜。
“她,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看着小牛的神情轉爲迷惘,孟聽楓有些瞭然,若這麗娘當真是個沒有理智的瘋子,單憑几句話自然沒辦法叫小牛配合她,只有真正威脅到了小牛父母的性命,小牛纔會繞過良心的譴責,出賣多年跟隨的主子。
曹管事將小牛所說的話一一記錄下來,隨後問道:“小姐,可要小的將此人送進官府?”
孟聽楓搖頭道:“送進官府也是無用,他只說了自己將消息告知麗娘,卻並未說明自己親眼看見麗娘做了些什麼,此事,還得再繼續調查。”
她又擡眼看向小牛:“麗娘如今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