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蕭凌回來,楚玉寧一天都沒冒頭,喫飯也是躲在自己屋子裏喫,基本沒什麼存在感。
下午時,江煜辰派人送來一馬車喫穿用的東西,以及單獨給沈芫的兩盒茶葉。
是上好的貢茶,也不知道江煜辰是從哪裏弄來的。
包裝雖然簡陋,但一打開茶盒,淡淡的茶香撲面而來,芽尖纖細,羽葉生毫。
這種茶葉,上一世沈芫只在公主府見過。
沈芫知道這茶葉特殊,也不敢拿來招待客人,便讓劉嬤嬤收起來。
馬車內的大半東西都是給蕭今夢的,有胭脂水粉,也有女孩子喜歡的珠花頭面,還有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
除此之外,江煜辰還準備了幾牀錦被,是用上好的天山棉花以及蠶絲製成的。
沈芫不用想也知道,江煜辰昨天晚上在這睡一夜應該睡得不太安穩,畢竟少爺哪睡過如此硬的牀,蓋過如此粗糙的被子?
沈芫收下被子,同劉嬤嬤一起,把自己和劉嬤嬤以及蕭凌兄妹二人房間裏的被褥全換了。
另外又在二樓給江煜辰空出來一間小房間,鋪上新的被褥。
雖然江煜辰不一定會來住,但收了別人這麼多東西,禮尚往來,她也該表示表示。
三日後,沈芫煎好最後一副藥,端着藥碗親自送進了楚玉寧的房中。
她推開門,躺在牀上的楚玉寧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坐起身。
沈芫隨意地瞟了一眼,見楚玉寧放下的東西是一卷書,不由眯了眯眼。
她放下藥碗,狀似隨意地問了句:“這般用功,是在準備明年的春闈?”
楚玉寧搖頭,“我如今身無分文,僱不起馬車。若想參加明年的春闈這個月就得出發,走上三個月,年後勉強能趕到京城,參加二月的考試。”
“但我如今生着病,受不了奔波,根本去不了京城,也參加不了明年的春闈。看書只是聊以慰藉,打發時間的閒事而已。”
聽着楚玉寧的嘆息聲,沈芫愣了愣。
上一世,楚玉寧雖然也在這次秋闈考中舉人,但他並未參加第二年的春闈。
因爲當時她爲給楚玉寧攢夠去京城的路費,揹着藥簍去了南麓山,南麓山有一株藥叫鶴血花,一株花可賣一百兩。
楚玉寧進京至少需要五百兩的盤纏,沈芫湊不到這麼多錢,於是她就打起了鶴血花的主意。
可那次她進山不僅沒見到鶴血花,還在山中迷了路,摔傷了腿,無法採藥。
因爲這件事,她內疚了許久,她覺得是自己害得楚玉寧不能參加第二年的春闈。
可後來沈芫才知道,就算沒有她,楚玉寧也參加不了第二年的春闈。
因爲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去參加第二年的春闈。
他擔心自己不能參加殿試,一舉奪魁,成爲聖上欽點的新科狀元。
雖然同是進士,但前三甲可是完全不同的境遇。所以楚玉寧想蟄伏三年,再進京。
沒想到這一世楚玉寧的想法和上一世還是一模一樣。
他永遠都有自己的算計,會選擇一條最有利於自己的路。
說什麼京城天高路遠,身無盤纏,其實他和上一世一樣。
只是上一世他擔心自己無法考上狀元,這一世他擔心自己連個進士都考不上,所以才找藉口不去京城參加明年的春闈。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就能按照她的計劃進行下去。
楚玉寧需要三年重新豐富自己的學識,她也需要三年積累更多的人脈和財力,去蚍蜉撼樹,去放手一搏。
“你在想什麼?”楚玉寧突然出聲,語調微揚,“聽見我參加不了春闈,你好像很開心?”
沈芫哼笑,坦坦蕩蕩說道:“楚玉寧,只要你過得不好,我就開心。”
“那你爲什麼還要留我在這裏,爲我治病,爲我煎藥,這難道不是你對我餘情未了的表現?”楚玉寧反問。
沈芫像是聽見什麼很好笑的話,笑了笑,懶得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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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寧卻覺得自己猜中了沈芫的心聲,所以她才無言以對,語氣便更加篤定:“你說你恨我,所以才報復我,見不得我好過。”
“恨的前提是愛,愛越深,恨纔會越深。如果不愛了,那心中的恨也能放下,可你放不下對我的恨意,也放不下我!”
“你,還是喜歡我的,對嗎?”
楚玉寧望着沈芫,眼神無比堅定,可垂在牀邊緊緊攥着被子的手卻將他的心緒出賣乾淨。
沈芫沒有回答楚玉寧的問題,而是端起藥碗,朝他笑了笑。
“你該喝藥了!”
楚玉寧接過藥碗,沈芫又道:“這是最後一碗藥,喝完了你就收拾東西回去吧!我這裏房間緊張,不能留你!”
楚玉寧望着碗裏的湯藥,冷不丁問了句:“你用的藥引是什麼?”
沈芫愣了下,答道:“獨家祕方,概不外泄。”
說罷,沈芫轉身出了門。
楚玉寧蕩了蕩碗裏的湯藥,雖然前幾日他留了一勺藥,餵給了院子後門外的流浪貓,貓至今無事,證明這湯藥裏沈芫沒下毒。
但不知爲什麼,他每次喝藥的時候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可轉念一想,沈芫若真想下藥毒死他,早在楚家村的時候,她就能趁着疫病毒死他。
可是她沒有。
她肯定是下不去手。
院外,沈芫端着楚玉寧用的那個小藥罐出了門,她將藥罐裏藥渣全都舀了出來,埋在了牆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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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堆上厚厚的土,確保這些藥渣被徹底掩埋後,纔回到藥鋪。
楚玉寧說她之所以這麼恨他,是因爲放不下他。
她確實放不下他。
也許別人可以與辜負過自己的人一笑泯恩仇。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但她不行。
她放不下辜負自己滿腔真心的人,她放不下他,所以她也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