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銜笑着回過身,眼底卻未有一絲笑意,竟讓楊雪怡覺得膽寒。
她下意識瑟縮了一下,隨即很快爬起來,退至角落環抱住自己的雙膝,眼淚汪汪道:“本就是如此!我與浦將軍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共處一室,當然是有了旁人不知的情意。他必須娶我!”
話雖如此,但楊雪怡下意識想到浦弘的極力剋制,寧願傷了自己也不願碰她……
眸光暗淡一瞬,她捏緊手心,浦弘克己守禮,雖是她算計在前,但最終的結果也只能是將她娶進門,否則那一夜的事情根本沒法解釋。
楊雪怡一邊想着,一邊篤定王銜定然不知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以浦弘的性子,大概也不會主動訴諸於人。
可她卻忘了,身爲浦弘的副將,王銜對浦弘的人格品性瞭解甚多,自打心腹傳信,告訴他浦將軍與楊雪怡在帳中衣衫不整開始,他就知道定是浦弘被楊雪怡算計了!
想起自己好心救的人最終卻害了自己最敬重的將軍,王銜心中一片刺痛,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狂躁,快步上前,單手拎起了楊雪怡的滿頭青絲。
“啊!!”楊雪怡痛叫着,伸出手想要將自己的頭髮搶回來。
王銜未讓她如意,舉高了手臂,叫她整個人不得不隨着自己的力道站起身來,隨後再猛然鬆開手,掌心之中已落滿了數不清的黑髮。
楊雪怡捂着陣陣泛痛的頭頂,看見他手心那一小把頭髮,頓時怒從心來,目眥欲裂:“你竟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王銜冷着眼眸,逼近一步。
眼中冷意猶如實質,化作一道道冰錐朝她身上刺去。
楊雪怡被這冷意駭到,顧不得頭皮疼痛,鬆了手護在身前,步步後退。
她此時才意識到,王銜不僅沒將她的話當回事,還想要殺了她!
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女子動手,王銜冷笑一聲,將手中扯下的一把頭髮扔掉,不願再去看楊雪怡,轉身就走。
擋在身前的手無力垂下,楊雪怡只覺方纔的驟然發力消耗掉了她所有的體力,此時頓覺心力交瘁,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接下來的結局。
看向手拿繩子要將自己綁住的男子,楊雪怡眸泛淚光,問道:“浦將軍可有問起過我?”
她本以爲就算浦弘拒絕了自己,最後的目標也能夠達成,卻不想如今的境遇與她心中所想大相徑庭……若是計劃未能成功,他們要將她送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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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着她手的這人絲毫不憐香惜玉,聽見她的提問,反而還更用力了一些,絞得楊雪怡手腕生疼。
直至被送上密閉的馬車,楊雪怡都未能得到一個回答。
這時,她才徹底慌了神,回想自己被趕出府後所做的一切,渾身冷汗涔涔,竟覺荒謬。
一片黑暗之中,楊雪怡默然流淚。
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孟府大小姐,有着享譽京城的賢德美名,又有着覓得良人的資本……可如今回首再看,一切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若非孟聽楓與她作對,從中作梗,她又怎會在一日之間寵愛盡失,淪爲無家可歸的喪家之犬!以至於走投無路,對着喜歡的人用了那般下作的手段……
她不甘心!憑什麼!憑什麼這一切不屬於她?!
悲傷的鳴泣之音在黑暗的馬車內迴盪,突然有人不耐地出聲制止她,直將楊雪怡嚇了一跳:“你作甚哭哭啼啼的,不就是去做苦工麼?做夠十五年,自然就能離開了。”
另一人則不滿地嗤笑道:“嘁,說是十五年,朝廷那幫走狗,捨得放咱們離開?要我看,怕是要在北境孤苦一生了。”說完,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這無知老嫗!我是在安慰人,你聽不明白嗎?”那人氣惱地回道。
一左一右,兩道聲音皆是柔和的女子聲線,楊雪怡心驚之下,卻也緩緩覺得沒了威脅。
原先被蒙着眼丟上馬車,這裏邊伸手都看不見自己的手指,楊雪怡自然不知其中除了自己,還有別人在。聽這兩個人說,她們是要被送往北境做苦工……?
“嘁,你這潑婦,說出的話算哪門子安慰?”
“你這無知老嫗!你沒聽見這丫頭沒哭了麼?!”
二人又吵起嘴來,一時間車廂內其他的人也出了聲,紛紛叫嚷着讓她們安靜。
黑暗之中,既看不清身邊人,更是連自己身處何處都不知道,楊雪怡莫名生出一種恐懼之感。
被朝廷安排前往北境做苦工的,一般都是家中犯了大過錯,又得到聖上垂憐的家中女眷;又或是,本身做了違反律法之事,窮兇極惡,無可辯駁之人。
她身邊的這些人,是兩者之間的哪一種?楊雪怡不敢細想,只能瑟縮着整個身子。
或許是馬車內實在太過吵鬧,一時間竟停止了行進,上了鎖鏈的後門大開。
是押送她們的差役。
光亮倏然入眼,刺得楊雪怡酸脹的眼睛又落下淚來。
差役惡狠狠地盯着她們,用力揮了一揮手中的長鞭,怒道:“誰若是再吵鬧不休,就下來跟着車跑,這馬車也不必坐了!”
吵鬧的幾人噤了聲,唯唯諾諾地畏縮着。
楊雪怡這時才藉着光亮看清了身邊的人,皆是灰頭土臉,滿身污穢的年邁婦人。這馬車裏,竟只有她一位花容月貌的大小姐。
心中的不甘更甚,她望向正要關門的差役,突然出聲道:“這位大哥……”
差役橫着眼看來,粗聲粗氣地道:“什麼事?”
楊雪怡嚥了咽口水,說道:“我渴了,可否給我一點水喝?”
“呵。”差役覺得新奇,嘲笑道:“你以爲你們坐在這車上,便是這車的主子了麼?指手畫腳的,還不快給我滾回去!”
他揚起鞭子抽在楊雪怡越靠越近的手上,一道紅痕乍現。
若是旁的人,單單被抽這一下,就要齜牙咧嘴地將手收回去了,可楊雪怡卻固執地朝他伸出手:“我想喝水。”
差役惱怒,這麼多人眼睜睜看着,她這般不服管教,豈不是在挑戰他的權威?!
於是乎,楊雪怡變成了馬車內第一個被趕下來,用繩子拴在腰間,跟着馬車跑的人。
在下馬車前,她特意將自己的頭髮弄得散亂糟糕,還往臉上塗了一把灰泥,使自己看起來與馬車內的其他人無異。
其餘人或惋惜,或嘲諷地看着她。
不過這並不重要,在楊雪怡心中,她要做的是一場賭博,唯一一次能夠讓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賭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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