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無人之處,孟聽楓才嚴肅問道:“你出去取衣物時,可有發現什麼異樣?”
原先的安排便是詞婉出府,前往馬車取衣物,並沿途觀察,最好能記下東西兩苑的位置和異常。
而詞婉也不負所托,將自己從北苑出去,一路出府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在提到異樣之處時,壓低了聲音:
“方纔奴婢路過大門前,曾見着廓祁打扮的商人指揮着小廝擡東西,似是烏恩口中所說的,公主想要挑選的貨物。
“只是,那些箱子很大,非常大……”
詞婉低頭想了想,一時間也找不出形容詞,只能張開雙臂,隨即道:“比這還長,還要大的箱子!對了,還不是木箱,是銅製的!”
如此大的箱子,又採用了精銅所制,其中裝的東西,定非常物。
孟聽楓沉銀道:“他們可是光明正大從正門擡進來的?”
“正是。”詞婉答道。
孟聽楓瞭然,若是藏着掖着從側門或是後門擡進來,在這條清行大街上,反倒顯得心裏有鬼。畢竟周圍的鄰居,可非平頭百姓,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蕙染公主想必亦心知肚明,明裏暗裏盯着她的人不少,雖說她頗受聖上愛重,但其高高在上、飛揚跋扈的行事作風定有人不滿,只是在明面上時,都捧着她罷了。
於是遣人將這一箱又一箱的貨物送進公主府,便挑的正門,誰也不可能光明正大找上公主府,要去看一看其中裝的什麼東西。
只是……若烏恩所說的是真的,那蕙染公主前幾天都未看中的貨物,盡數又運回了商隊駐紮的驛站之中,這會不會是障眼法?
還有方纔使節們攔下她時,那粗劣的計謀……
若這二者都是障眼法,蕙染公主真正想做的事情定還隱在水面之下。孟聽楓當機立斷:“公主府不宜久留,字帖不必再尋,我們儘快離開。”
是她想岔了,蕙染公主並非白清風這類心機淺顯,一眼便能望見之人。既然將她請來宴席,衆目睽睽之下並不會刁難她,只是暗處要使的力度就大得多了。
詞婉曲夢不敢質疑,連忙隨着孟聽楓往正廳中走。
身處公主府的每位貴客,不是大家閨秀便是士族子弟,向來講究德容無損,舉止得體。孟聽楓這般快步走,在某些人眼中,已是不夠得體。
身前突然出現一人攔下,是一位嬌小姐,她眯着眼笑了笑,開口道:“孟二小姐,這般急切是要去哪?”
孟聽楓認得她,是那日在寧府詩會上見過的,始終站在寧韻身邊的唐家小姐。
見她語氣還算友善,孟聽楓停下腳步,答道:“我身子有些不適,自是想回正廳歇息了。”
唐姣愣了一瞬,便側身讓過。
孟聽楓未再多看她一眼,道了一句多謝便繼續向前走。
只是心中難免不安,今日在庭院之中兜兜轉轉半日,都未見到任何一個賓客,怎的在這時卻遇見了唐姣?
且唐姣面容和善,似是未有爲難之意,只是簡單問她一句……
腳步一頓,孟聽楓環顧四周,此處大抵是庭院之中的一處不起眼的角落,相較於其他處的假山環繞,湖面微波,此處旁邊只有綠意盈盈的灌木叢和縱向極深的樹林。
正是在這片刻停頓之間,屬於野獸的低吼聲自密林內傳來。
唐姣臉色一白,下意識顫抖着就往孟聽楓身邊靠,她身邊未攜僕婦或是婢女,瞧着形單影只。
“什,什麼聲音?”
孟聽楓未拒絕她的靠近,只是沉着臉繼續往前走。
在烏恩領着他們前往北苑時,她暗中記下了路線,路過此處密林只是多看了幾眼,卻未想過會突生變故。而前邊,應當有一座假山亭臺,繞過假山向前走,便是湖邊……
可眼前的場景卻讓孟聽楓如墜冰窟,整個人僵硬地停在原地,難以置信地望着前方。
前方哪有什麼假山亭臺,有的只是一堵堅硬而高聳的院牆。
怎麼可能?!
她親眼所見,此處造起假山,又借勢建築了亭臺,可隨意拾階而上。
可如今清醒緊急,短暫的震驚之後,孟聽楓未多停留,立即抽身向左邊的路徑走去。
若是這邊走不通,那一邊總該有通路纔對……
但眼前的卻是一條長而深的河渠,庭院之中的湖泊就是從此處引水而建。
這庭院之內有古怪!
曲夢見到了這兩條路的盡頭都沒有出路,大驚失色:“小姐,這庭院中多半安置了機關,才能使出移山挪木的障眼法!”
曲夢所說,孟聽楓也想到了,難怪庭院之中建造瞭如此多形似的假山和亭臺,想必便是安置在機關之上,待主人一聲令下,便可行星移斗轉之術。而又因太過相似,又叫人看不出破綻。
難怪她們之前在庭院之中打轉,卻一個人也沒遇見,亦找不到出去的路!
可,這般大的機關,放在如此大的庭院,縱使要操縱,也須得有人縱覽全局。
孟聽楓仰起頭,看向公主府中最高的一座樓,高樓之上,似對上了某人俯瞰的視線。
她飛快收回視線,知道如今糾結着庭院變動已是沒有意義,眼前有一個更棘手的問題。
饒是詞婉如此遲鈍,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望着那處窸窣作響的密林,飛快地解開腳腕處的繫帶,拔出短刀。
唐姣望見,又驚又怕地低聲驚叫,“你!孟二小姐,你身邊的婢女竟佩刀!這,這!”
緩步上前,孟聽楓走至她身側,輕輕捂住她驚叫佈置的嘴,輕聲問道:“唐小姐,你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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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捂住嘴的唐姣眼睛轉向她,黑漆漆的眼珠中,倒映着少女白皙的面容,以及冷漠無情的神情。本就嚇得瑟瑟發抖,此刻唐姣更是絕望地哭出聲來,嘴裏嗚咽道:“你……別,別殺我……”
孟聽楓無奈嘆氣,嬌小姐果真遲鈍,還以爲是自己將她留在此處,要動手殺人。
她是不會殺了唐姣,但某些人就未必了。
唐姣是唐家的庶女,不受看重,若是以唐姣爲佑餌,將其殺之,再嫁禍到她身上,那當真是辯無可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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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一個庶女,驀然喪命,並非三言兩語就能揭過的。
孟聽楓不再多言,帶着唐姣緩緩向後退。
身後是涓涓作響的河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