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來,孟聽楓在大理寺牢獄之內心安理得地用着寡淡的早飯,臉上看不出一絲慌張忙亂。
而待在另一側,各類重犯之間的楊雪怡,則就沒有那麼好過了。
此處的人,比她那日在流放隊伍的馬車上遇到的人要更兇惡些。
她會被關在這些人的牢獄之間,只隔着一層鐵欄,其中少不了孟聽楓的手筆。
楊雪怡窩縮在角落裏,將臉埋入雙膝之間,只擡起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四周。
若是不知情的人來了,還要以爲是大理寺抓錯了人,否則怎麼會有如此可憐的女子被關在一羣窮兇極惡之徒的中間?
慢慢等了一會兒,楊雪怡聽見鐵鎖被打開的聲音,迎面走來的人,說要提審她。
楊雪怡點點頭,順從地走了出去,不着痕跡地彎起脣角。
她絕不會認輸,她一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只要,只要能讓她再見到孟瀾……
昨夜,楊雪怡在牢獄之間思來想去,明白此時能幫上自己的人不多。所以她要先自救,再想辦法見到孟瀾,利用孟瀾的手段,無論是什麼方法,只要能讓離開這裏。
她絕不要在牢獄之間度過下半生。
面對審訊之人時,楊雪怡表現得十分驚恐,無論對方提問的什麼問題,她都是這一副怕極了的神情。
審訊的官員之間互現對視幾眼,眼中不約而同地都出現了幾分同情。
無奈地收起審訊記錄的冊子,轉身離去。
看來,這也是一個被蕙染公主所強迫逼害的可憐人。
之前還是孟家大小姐,怎麼就落到如今這步田地了呢?
審訊官不由得搖了搖頭,卻不想,身前那道單薄的身影驟然轉過身,雙眼盈滿淚水,咬着脣對他道:“我,我想見一見我父親……可否,可否請求你,替我轉告?”
聞言,審訊官一愣,身邊的人都低下了頭,做鴕鳥狀。
若按例律而言,他自然是不能與犯人有私下的交集的,更別說幫助罪犯向其家人傳話這種離譜的事情。
但望着那雙瑩潤動人的眼睛,他一時間竟難以說出拒絕的話來。
那其中好似盈滿了她所有的希望。
好一會兒,審訊官才艱難地開口道:“自然不可。”
面容秀婉的女子那雙明亮的眼睛,瞬間就暗了下來,像是一盞燭火被朔風瞬間吹滅。
審訊官有些於心不忍,沉默着目視她回到髒兮兮的牢房之中,最終在人散盡之後,才說道:“你的囑託,我會辦到。”
隨後,又強調道:“僅此一次,至於結果,我無法擔保。”
窩縮在陰暗角落的楊雪怡眼睛瞬間亮起,整個人幾乎是瞬間從地上一躍而起,連連感謝。
審訊官靦腆地摸了摸鼻尖,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待人離開,楊雪怡斂了笑意,又窩縮回到乾草之間。
……
“什麼?”坐在上位的孟瀾臉色發白,他已然告假多日,此時卻沒有半分休養好了的模樣。
孟瀾語氣中帶了幾分驚喜,難以置信地道:“是,是大理寺的消息?”
門房點點頭,如實轉述道:“回家主的話,確是大理寺的人方纔來到府前,說是爲孟府小姐傳話。”
孟瀾連忙道:“他說了什麼?”
“他說,雪怡小姐希望您能去大理寺監牢之中見她一面。”
聞言,坐在一邊的孟羽鴻率先皺起眉頭,怒斥道:“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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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被趕出孟府了,再不是我們孟家的人,難不成你識不清麼?!”
門房爲難地看了一眼孟瀾,連聲道歉,隨後唯唯諾諾地低下了頭。
孟瀾從怔愣之中回過神來,擺擺手,示意門房退下,隨後就開始了深深的思考。
看着父親抿脣不語,孟羽鴻心中一慌,直接脫口而出道:“爹,您絕不能去看那踐人!”
孟瀾擡眼,嘴脣翕動片刻,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顯然是動了惻隱之心,對自己這個寵愛多年的女兒,還是難以放下。
孟羽鴻氣急敗壞地站了起來,將手邊茶盞一摔,恨聲道:“她楊雪怡已經害了我們全家,害了孃親,又害了爹,如今更是陷害姐姐入了牢獄。
“我們要做的,應當是儘快將姐姐救出來,而不是在這思考,到底要不要去見她!
“難不成,爹,您就對一個殺妻仇人如此大度麼?!”
他話說得直白,站在屋內一角的曹管事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孟瀾臉色好似比方纔的還要慘白幾分。
“殺妻仇人”四個大字牢牢地烙在他的心頭,減弱了幾分他想去見一見楊雪怡的心思。
“可是,此事,便是我,也無可奈何。”孟瀾嘆息道。
今日他雖高病,未去朝堂之上,但朝堂之上的事情如今已傳得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自從孟聽楓出門參加蕙染公主生辰宴消失後的那幾天,孟瀾無時無刻不在擔憂着這位女兒。
他本就虧欠她許多,此時更是不希望孟聽楓出事。
因此在聽到,極有可能是孟二小姐一把火燒了公主府北苑,害死使節一事時,孟瀾曾猶豫過要不要親自跪在御前求情。
可若是如此,那無疑便是承認了這件事。
但是公主府起火,衆人皆在,只有孟聽楓和廓祁王子不見身影,終是難以叫人信服。
孟瀾想要去御前跪拜請求君主垂憐,被孟羽鴻攔下。
孟羽鴻完全不相信這件事會是孟聽楓所爲,極力爲其辯解,這才消了孟瀾想去御前跪拜的心思。
但二人在孟府之中,每日除了無用的等待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除了公主府的人,兵馬司,孟府也派出家丁搜尋,卻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引得常常在門前議論孟府家事的民衆們,紛紛看起了孟府的熱鬧。
思及此,孟瀾痛苦地捂住了臉。
說到底,此事到底因他而起,若他不曾帶孟雪怡回家,若他不曾偏愛對方,若他……
可最終,還是多說無益。
結局無法改變。
如今兩個女兒都鋃鐺入獄,他便是再無能,也要去看一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畢竟流言之中,能相信的,只有寥寥數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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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站起身,毅然決然地道:“去大理寺。”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