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夏季的暴雨總是說來就來，一聲驚雷而過，屋外大雨傾盆。
沈威走進屋內，低聲道：“我已經讓管家去請太醫了！宮中太醫醫術高明，他一定有辦法救治劉嬤嬤！”
沈芫聽見這話也只道了一句：“多謝。”
並未回頭看沈威。
沈威想了想，又道：“錦兒的確是太不懂事了，竟和你娘一起胡來！但……但她總歸是太子妃，你下面的人打傷了這麼多太子府的侍衛，這算是衝撞了太子妃，這該如何和太子府交代？”
交代？
她此時此刻沒有把姜氏和沈雲錦捆過來，讓她們跪在這裏，已經算是很給她們臉面了，還要她如何交代？
她們母女二人害了她最親的人，她的親人！
難道還可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什麼代價都不用付嗎？
這世上怎麼能有這樣的公理？
沈芫回頭看向沈威，猩紅的眸子平靜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就算與整個將軍府爲敵，甚至與太子府爲敵，我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我阿嬤的人！”
沈威猛地咳嗽起來，“芫芫，你……”
“你簡直是糊塗了！”沈老夫人被丫鬟婆子攙扶着走進屋中，她用柺杖用力地敲了敲地面，斥道：“你竟然爲了一個老婆子，連自己的父親和自己的家族都拋之腦後了！你要害死我們所有人啊！”
沈芫雙目通紅，卻又倔強不冷落淚。
“阿嬤對我來說親如祖母！當年是她把我從懸崖底上撿回來，給我一口飯喫，教我醫術，把我養這麼大！”
“如今，我找到了自己的父親，知道了自己的來處，我也以爲我自己有了家，有了依靠！但沒想到，原來這偌大的將軍府依舊沒有任何人會是我的依靠，包括父親！”
沈芫的話如同重錘，一錘一錘砸在沈威的心頭，令他渾身一震羞愧難當，不敢擡頭去看沈芫。
此時，恰巧白芷帶着從府外請來的名醫走了進來。
衆人忙騰開空，讓名醫上前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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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幾位名醫接連檢查完劉嬤嬤的身體後，全都搖了搖頭。
“背後的傷倒是小事，沒有傷筋斷骨，只是皮外傷。但這額頭上的傷導致她腦中積有淤堵，所以至今未醒。可這清除腦中淤堵之法，至今無人能治，就算僥倖治好了，只怕老人家也只能永遠躺在牀上，當半個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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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
聽見這三個字，沈芫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沈威見狀忙安撫道：“芫芫，你先別急，這些民間的大夫哪有太醫院的太醫厲害。等太醫來了，再下定論也不遲。”
可沈威這話說了良久，程管家依舊沒請來太醫。
按理說將軍府距離皇宮並不遠，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可太醫卻一直沒來。
沈芫跪在牀邊突然想到一個人，她忙站起身把自己的匕首遞給蕭今夢，說道：“甜甜，不許任何人靠近阿嬤，我去去就來！”
她又看了一眼白芷：“護好甜甜。”
沈威問道：“芫芫，外面這麼大的雨，你要去哪裏？”
沈芫沒有回答，只道：“我希望在我回來之前，沒有人動我阿嬤，姜氏和沈雲錦也依舊在這將軍府！沈將軍可以答應我嗎？”
“我……”沈威遲疑地點點頭：“好，爹爹答應你！”
見沈威點頭，沈芫便出了門。
路過武德院，她同蕭凌說道：“我想去青雲山求見你師傅。”
蕭凌的師傅擅長製藥，並不擅長治病。
但見沈芫眼中滿是希冀，他又不忍讓她最後一絲希望幻滅，終究沒把這話說出來。
他道：“我陪你去。”
沈芫：“你不能去，這些人還需要你幫我鎮住。”
“你身上可有什麼信物能直通青雲山？讓我見到浮雲師傅？”
蕭凌聽後，便在懷中翻出一只竹鏢，交給沈芫，“山中的師兄弟，看見這只竹鏢，便會帶你去找師父！”
沈芫接過竹鏢道了句多謝，轉身離開將軍府。
她騎着一匹馬，心急如焚地往城外趕。
雨水噼裏啪啦地打在她的臉上，有些疼。
但沈芫卻一刻不敢耽誤，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她必須得趕在城門落鎖前出城。
可等沈芫騎着馬趕到城門時，厚重的城門終究還是在她趕到的前一秒合上了。
“等一等！”
沈芫從馬背上跳下來，奔向城門。
卻被看守城門的士兵攔住。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我出去，求求你們！”
沈芫跪在地上一下接着一下地磕頭，她想求這些士兵把她放出去，但沒有宮裏的令牌，這些士兵無動於衷。
就在沈芫萬念俱灰時，一個剛進城的馬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姜神醫從馬車上探出頭。
“芫芫？是芫芫？真的是芫芫！”
聽見有人在叫自己，沈芫猛地擡起頭，看向姜神醫。
姜神醫一臉詫異：“芫芫，你怎麼在這裏？還把自己弄成這樣？”
此時此刻的沈芫渾身溼透，滿臉淚水，頭上的髮髻也全都散亂，髮簪歪七豎八地插在後腦勺上，很是狼狽。
可她根本不在意。
她走上前，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給姜神醫磕了好幾個響頭：“師父，我阿嬤病重，求師父救救我阿嬤！”
“師徒之間還談什麼求不求，快帶我去！”姜神醫言簡意賅。
沈芫帶着姜神醫，兩人急匆匆趕回將軍府。
太醫依舊沒到。
屋內除了下人外，只有沈威和沈老夫人，他們正談着事，見沈芫回來默契地閉上了嘴巴。
其餘的郎中皆已被沈威遣散。
既然治不好劉嬤嬤的病，留在這裏這是無用。
見沈芫把姜神醫帶回來了，沈威瞳仁一震，十年前他曾見到過姜神醫，知道她的醫術天下無雙，可她行蹤不定，治病更是隨心所欲，是京中勳貴難以求見的神醫。
沈芫怎麼會把她請過來？
沈威心中滿是疑惑，但面上未露分毫，只向姜神醫點點頭：“姜神醫！”
姜神醫淡淡應了一聲，走到牀前，檢查劉嬤嬤的傷勢。
姜神醫治病救人時不喜歡被人打擾。
其餘人等皆被清到外間。
沈威看着沈芫，有話想說，但見她愁眉不展，深知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便什麼也沒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