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母女沒有隔夜仇，此話是不假的。
儘管徐氏與謝苒賭氣這麼久，最終還是消了氣。
再怎麼樣也是自己的女兒，總不能因爲個男人從此就老死不相往來了。
母女倆坐下來，素香與夢竹都退了出去。
放在牀鋪上的包袱格外扎眼，徐氏不忍再看，只能撇開了視線，說道：“你明日要進宮，我過來，是爲叮囑你幾句話的。”
儘管徐氏對於宮中是什麼情況也不知道，可她到底是當孃的，避免不了對女兒多嘮叨幾句。
謝苒便也作聽話模樣，認認真真聽她說。
“宮裏不比外面，那裏面兇險的事跟人多了去了。”徐氏握着她的手，說着說着，語氣也跟着哽咽起來，“你這性子，不懂得圓滑世故，進了宮，少不了要喫苦頭的。”
謝苒性格剛烈，但凡有點看不過去的事都要說。
在宮外倒是還好，有人給她撐腰，也沒人敢對她怎麼樣。
可進了宮就不同了。
處處都是達官顯貴，即便是個宮女，都有的是法子教訓新進秀女。
徐氏是怕謝苒到時候喫虧。
“娘說的這些，我都知道。”謝苒抿了抿乾澀的嘴脣，輕聲說道。
她倒是想安慰徐氏幾句，可見她這樣子，也是聽不進去的，索性便不說了。
徐氏似乎也知道有些嘮叨了，她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然後從袖子裏取出一沓銀票來，遞到謝苒手中。
“進了宮後處處都要打點，這些銀票是我這些年來攢下的，原是想給你備作嫁妝……”
說到這裏，徐氏的聲音略微停頓了一下。
再擡眸時，她眼眶微紅：“你與顧昭的事……娘也不多說什麼了。你從小到大都是個有主見的，我也該明白，你決定的事，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這是妥協了。
一個母親對女兒的妥協。
謝苒聽得心頭一酸：“娘……”
“你此次進宮，顧昭是否有法子讓你往後可以出宮？”徐氏問。
謝苒既然與顧昭心意相通，那顧昭便不可能讓她真的入宮爲妃。
比起讓謝苒去當宮妃，或許，嫁給顧昭會更好吧。
至少，她什麼時候想見女兒的時候，還是能見到的。
可謝苒要是進了宮那就不同了。
即便是受寵的妃子，也不可能時常能見自己的家人。
“有的。”謝苒輕聲說。
她與顧昭其實並未談及此事，這麼說只是爲了讓徐氏寬心，事實上，在顧昭離開京城時，選秀的消息還沒放出來，謝苒並沒有預料到這件事。
不過她想，就算是顧昭知道了，也有法子讓她順利出宮的吧。
“那就好。”徐氏果然放下心來。
母女倆相視無言，過了好一會兒，徐氏才站起身：“我先走了，你進宮後，萬事小心。”
“好。”謝苒點點頭，她站起身去送徐氏。
此時天已漸黑，目送着徐氏的身影遠去後，謝苒才折回房裏。
夢竹與素香也進屋裏來繼續替她整理衣物。
謝苒要帶的東西並不多，她壓根就沒打算在宮裏久待。
夜深時刻，素香服侍着謝苒躺上牀歇了，她原是想留下來陪着謝苒的，卻還是被趕了出去。
謝苒睡覺時並不習慣屋裏有人。
這一晚其實是睡不太着的，她腦子裏想了很多，壓得她心頭有些沉重。
雖是確定了顧昭沒有死，可她卻依舊想見他一面。
進了宮後要再見他，就不知是何時了。
黑暗中，謝苒輕輕嘆了一口氣，擁着被角，翻了個身。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
再是睡不着，明日也要早起，往後再想睡個安穩覺是不可能了。
她應該珍惜這個機會的。
帶着這個想法，謝苒的思緒逐漸混淆，很快便要進入夢鄉。
恰是再此時，她突然聽見窗外傳來一聲響動。
聲音很小，卻很清晰。
夜深露重，謝苒渾身寒毛彷彿都豎了起來。
她不確定是自己聽錯了，還是外面某些不知名的小動物發出的聲響。
但這裏是顧家，前後都有護院，就在隔壁不遠的地方，夢竹與素香憩在那裏，但凡有一點動靜，夢竹應當也會察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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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苒再睡不着。
她甚至都不太敢動。
她的呼吸略顯的急促幾分，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沉重。
“砰……”
外面又傳來一聲響動。
這次聲音清晰了很多。
絕對不是動物發出來的。
窗外有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謝苒頓時覺得手腳發涼，她不斷猜測會是誰在她的窗外。
她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人是顧昭。
從前許多次顧昭都是從她的窗戶翻進來見她的。
可是這不對……顧昭此時不是應該在幽州嗎？
他不可能會在窗外。
想到這裏，謝苒慢慢握緊了拳頭，她的手邊並沒有什麼趁手的東西來防身。
若是那人真的敢進來，她只能拼命大叫，希望夢竹沒有睡的太熟。
這個念頭剛劃過腦海，謝苒就聽見窗框傳來‘咔噠’一聲，緊接着一陣冷風朝她襲來。
那人進來了！
謝苒驀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她要張嘴大叫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
“別出聲。”
一道熟悉的，略顯低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同時那只手熟悉的感覺也讓謝苒瞬間放下了防備心，眼淚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大顆大顆便滾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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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感覺有滾燙的淚珠滾落，顧昭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正要說什麼時，躺在牀上的謝苒就坐了起來，在黑暗中，也根本來不及去看顧昭的臉，她伸手一把將他抱住。
待重新感受到這熟悉的溫暖，哽咽聲便不受控制的從喉間流露。
“你……你去哪裏了……”謝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明明是想笑的，可一張口，卻又全是哽咽。
她擔驚受怕了這麼久，哪怕每日都跟自己說，顧昭沒有死，他一定不會出事。
可這一切遠不如親眼看見他，抱着他來的心安。
顧昭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緊緊將她抱在懷中。
他等這一刻也等了許久。
若不是知道她明日就要進宮，或許他也不會冒險今晚前來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