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稀爲貴，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如春草般一茬一茬送進宮，他怎麼可能稀罕沈氏？
吳才人在心中冷笑不已。
孩子沒了，她當然要報仇，但不是現在。
如今，沈凝嵐正當受寵，皇上怎麼捨得懲罰沈凝嵐呢？
但沈凝嵐畢竟是寡婦，了不起就是封個貴妃什麼的，想當皇后，卻是沒資格的。
只要她好好努力，勾住皇上的心，對付個沈凝嵐有什麼難的？
沈皇后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京城。
拓跋樾和蘇嫿原本住在別院，日子過得蜜裏調油，聞聽此事，急忙進宮。
原本，拓跋樾是打算直接去找皇帝理論的，卻被蘇嫿一把抓住。
“阿樾，冷靜！茲事體大，我們必須謀定而後動。”
蘇嫿一臉沉靜。
拓跋樾攥緊拳頭，強壓住滿腔怒火，低聲道：
“母后都被他打入冷宮了，你讓我怎麼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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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嫿定定地望着拓跋樾，不答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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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他理論有用嗎？”
顯然是無用的。
這個道理，拓跋樾自然明白。
但他還是不甘心。
他抿了抿脣，道：
“凡事都要講道理，是沈凝嵐害死了吳才人肚子裏的孩子，沒道理沈凝嵐啥事都沒，母后卻要打入冷宮！這也太過分了！”
蘇嫿卻一點也不生氣。
她淡淡地道：“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後院鬥爭就更是如此了，受寵者橫行霸道殺人也可全身而退，不受寵的，成了替罪羔羊，死了也是活該，這是再尋常不過的後院生存法則，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拓跋樾心中一陣難受。
他目光幽深地盯着蘇嫿，問：
“在你眼中，男人都是像我父皇這般蠻不講理的？那你是不是覺得，我也是那樣的人？”
蘇嫿笑了笑，道：
“你是怎麼樣的人，是你自己決定的，並不是我說了算。”
即便她希望他一生只愛她一人，可最後，如果他要愛其他人，她也是無法掌控的。
見蘇嫿一臉的無所謂，拓跋樾心中一慌，連忙表態：
“嫿兒，你放心，我不會像我父皇這樣的。”
少年夫妻，承諾總是格外容易。
但蘇嫿知道，這世間大部分承諾，都是無法兌現的。
她挑了挑眉，問：“像你父皇怎樣？寵妾滅妻嗎？”
“我絕不納妾。”拓跋樾連忙表態。
蘇嫿斂容：“說總是容易的。”
拓跋樾道：“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兌現這個承諾的。”
蘇嫿笑笑，沒有當真。
沈皇后與宣文帝，也曾有過美好的少年時光。
可終究敗給了時光。
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免得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於是蘇嫿轉移話題：
“我們先去冷宮探望母后吧，看她有什麼打算。”
“好。”拓跋樾點頭。
沒多久，兩人便來到了冷宮。
進入冷宮地界，一路看到的，都是瘋瘋癲癲的棄妃。
別看她們現在臉色蠟黃形如枯槁，想當初，也曾是美豔不可方物的寵妃。
自從被打入冷宮後，前後反差太大，她們受不住打擊，這才變得瘋瘋癲癲。
蘇嫿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這就是嫁入帝王家的代價。
盛寵之後，便是地獄。
連位高權重的皇后也不能倖免於難。
一只溫暖的大手突然包裹住她冰涼的小手。
蘇嫿心中一暖，擡眸看了拓跋樾一眼。
這個男人，會是一個不一樣的存在嗎？
即便是，她也不敢全然信任。
身處她這個位置，若是放鬆警惕，那無異於是把刀遞到對方手裏。
對女人來說，能否盛寵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厄運來臨之際，是否能全身而退。
她必須始終保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沒多久，兩人見到了沈皇后。
沈皇后一臉平靜，眼中沒有絲毫波瀾。
蘇嫿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宣文帝永遠不會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麼。
後宮佳麗無數，“真愛”對他來說，太容易得到了，以至於他越來越狂妄，絲毫不把原配放在眼裏。
他甚至還覺得原配不知趣。
可他忘了，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
宣文帝雖然女人衆多，但除了沈皇后，又有哪個是真心？
“母后，你有什麼打算？”蘇嫿直截了當地問。
沈皇后沉默了一會，然後斂容，一臉正色地道：
“我想和離。”
和離？
拓跋樾大喫一驚。
就連蘇嫿，也是一臉震撼。
要知道自古以來，從來就沒有和離的帝后。
因爲權勢不同。
皇帝一句話，就能將皇后打入冷宮。
哪裏需要和離？
很快，拓跋樾便回過神來，急忙道：
“母后若是覺得委屈，兒臣可以把沈凝嵐和吳才人全都殺了，這事原本就是她們惹出來的，沒道理讓母后承擔！”
沈皇后苦笑，擡眸望着拓跋樾：
“沒了她們，後宮還會有其他人，你殺得完嗎？”
拓跋樾道：“那也不用母后和離，母后又沒做錯什麼。”
沈皇后擺了擺手，道：
“樾兒是不是覺得母后和離很委屈？其實，並沒有。不瞞樾兒，母后不怕和離，母后只怕和離不了。”
見沈皇后態度堅定，拓跋樾抿了抿脣，低聲道：
“母后不愛父皇了嗎？”
愛？
再深的愛，也禁不起這樣折騰。
沈皇后苦笑着搖了搖頭。
拓跋樾心中淒涼。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母，身爲兒子，他不希望父母分離，這與利益無關，只關乎情感。
他沉默了一會，低聲勸說：
“母后，父皇他只是被浮雲遮蔽了雙眼，遲早有一天，他會醒悟的……”
“不會的。”沈皇后悽然一笑。
她環顧四周，望着冰冷昏暗的屋子道：
“你父皇但凡還念及一絲夫妻感情，今日，我都不可能會在這裏。”
曾經多少個夜晚，她也曾滿懷期待過，給那個男人尋找無數借口，告訴自己，要堅持，熬過這一關，前面就是春光燦爛。
然而，並沒有。
前方，是越來越黑暗的隧道。
她無法再自欺欺人了，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即便有朝一日，宣文帝真的幡然醒悟，發現了她的好，想與她再續前緣，她也早已沒有了那份心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