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宣文帝身側坐下,將其中一壺酒遞給他,然後兀自扭開蓋子喝了起來。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宣文帝心情不好,喝酒是此刻最好的宣泄。
他沉默着擰開蓋子,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拓跋樾偏頭看了他一眼,輕聲笑道:
“母后成親了,真是替她高興。”
宣文帝白了他一眼,冷聲道:
“你是誰的兒子?”
明明是老子生的,竟然還向着外人?
“我是母后生的。”
拓跋樾淺淺一笑,道:
“父皇總說,人不風流枉少年,身爲男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守着一個女人過日子的男人是天下最蠢的。可女人再多,依舊無法阻止逝去的韶華。如今父皇病了,曾經寵愛過的那些女人們去了哪裏?可有人真心記掛着父皇?”
“後宮三千佳麗,到頭來,卻連一個真心的都沒有,父皇還真是可憐。”
“不是的。”宣文帝白着一張臉,低聲反駁,“肯定有真心的,只不過,她們全都被你趕走了。如果……”
“沒有如果。”
拓跋樾輕嗤一聲,淡淡地打斷宣文的話:
“父皇的那些嬪妃們離開前,兒臣問過她們,想留下來照顧父皇呢,還是想離開,結果,竟無一人選擇留下。”
“兒臣沒有趕她們走,只不過,父皇的寵妃們全都死了,活下來的全都是不受寵的,她們在後宮日子過得很艱難,好不容易有了離開的機會,她們怎麼可能會放棄?”
“不是的,她們是愛我的!”宣文帝一臉不信,“如果給她們留下的機會,她們肯定不會走,你一定是在騙我。”
拓跋樾仰脖喝了一口酒,嗤笑一聲,然後低聲反問:
“愛你什麼?愛你的薄情寡義,還是愛你的一身病軀?”
宣文帝反駁:“夫妻一場,她們離不開我,她們曾說,在天願爲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她們……”
連比翼鳥和連理枝都出來了,這是白日說夢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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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樾實在聽不下去了,冷聲打斷宣文帝的話:
“比翼鳥和連理枝,指的是一男一女的堅貞愛情,父皇女人無數,連母后都沒機會與父皇成爲比翼鳥連理枝,她們只不過是妾,又怎麼可能會有機會呢?那種話,也就隨口說說,沒人會當真的。父皇多大歲數了,居然還當起真來了麼?”
拓跋樾的話無法反駁,宣文帝抿脣,不再說話。
父子倆迎着和煦的春風,聞着醉人的花香,沉默着喝酒。
頭頂上空,紫藤花開得正豔。
不遠處是綠油油的莊稼,青菜蘿蔔芹菜萵苣,應有盡有。
遠遠望去,一片碧綠。
喝完酒,拓跋樾望着遠方道:
“要不了多久,母后就會給我生下弟弟妹妹了吧?真是令人期待。”
宣文帝臉色一白,沉聲道:
“你非要捅我心窩子?不捅幾下渾身不舒坦是不是?”
“是。”拓跋樾直認不諱。
他抿了抿脣,道,“如果不是你,我和嫿兒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既然你不讓我好過,我自然也不希望你好過。”
宣文帝沉默了一會,然後垂下腦袋,一臉落寞地道:
“你說的對,這一切,都是爲父的錯。”
拓跋樾偏過頭去,一臉驚訝地看向他。
父皇是一個死都不會認錯的人,今天倒是稀奇,居然學會了認錯?
看來,母后的再嫁,對他的打擊的確很大。
宣文帝虎眸噙着淚水,然後自嘲地笑了笑,擡起右手,將眼中的淚水抹去。
沒人心疼,哭給誰看呢?
也許,小時候的沈心柔會心疼,可她已經被他傷透了心,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
至於他曾經寵幸過的那些妃嬪,他甚至連她們的臉都記不起來了,就連他自己都想不通,當初的自己,怎會那般迷戀她們?爲了她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沈心柔。
沈心柔選擇別人是對的。
沒有了男歡女愛迷惑雙眼,宣文帝前所未有的清醒。
女人太多,的確不是什麼好事。
這些年,他的時間精力全都花在女人身上了,大祁國在他的統治下越來越孱弱,如果不是太子精明能幹,只怕大祁早已淪爲他國的附屬國了。
他明知恭王居心叵測,卻還與他合謀,害了太子妃,致使太子徹底與他翻了臉。
他怎麼就忘了,太子妃醫術精湛,有她在,他就能長命百歲。
如今,太子妃走了,他的身體也垮了,真是活該。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報應吧?
父子倆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許久,宣文帝轉移話題,問:
“你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也不是個辦法,總得有幾個暖牀的……”
“父皇。”拓跋樾一臉正色地望着宣文帝道,“兒臣會找回太子妃的,麻煩父皇別再插手了,那些大臣們什麼心思,難道父皇到現在還沒看透?父皇被他們害得還不夠慘嗎?”
培養出一羣妖豔踐貨來擾亂帝王心智,排擠掉原本一心爲帝王着想的皇后,到最後,帝王身邊竟無一個真心的,當繁華落盡,剩下的,是滿目瘡痍。
宣文帝一噎。
頓了頓,他回過神來,低聲解釋:
“爲父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只不過,你這個年紀,就算是普通官宦子弟,也都有通房了。”
他還想說,沒有女人爲你紓解,你怎麼熬得住,但到底沒好意思說出口,點到爲止也就不繼續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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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樾冷笑一聲,道:
“我又不是畜生,發情了隨便找個母的就行了嗎?那些低踐的女人,也配兒臣去睡?”
這幾乎把全天下男人都罵進去了。
男人不都那麼一回事嗎?
宣文帝脣角抽了抽,不敢多言。
他不說話,拓跋樾卻也沒輕易放過他。
他冷冷一笑,冷聲問道:
“父皇乃是天子,身份何等尊貴,爲何看見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發情?你就這麼不挑?連低踐的女人也看得上?”
宣文帝原本不想回答,可太子咄咄逼人,非要他回答不可。
他被逼問得急了,梗着脖子道:
“男人睡女人不就是那麼回事嗎?有那功能就行了,你管人家低踐不低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