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知道的，如實給本官道來。”江太守說。
楚玉寧趴在地上，行了跪拜大禮，然後擡起頭看向沈芫。
沈芫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她和楚玉寧已經徹底撕破了臉，她知道楚玉寧不會放過這個報復她的機會，於是在心裏飛快思索應對之詞。
花媽媽咬着後槽牙，心中隱隱有些有些得意。
她今晚是逃不脫了，但這麼多罪責，這個死丫頭必須得幫她背一條！
她不讓她好過，她也別想全身而退！
正得意間，花媽媽卻聽楚玉寧說：“江大人，晚輩並未……看見她殺人。”
沈芫愣住。
楚玉寧接着說：“晚輩只看見花媽媽要殺了她。晚輩身上的傷便是救她時被花媽媽的手下砍的。”
花媽媽雙目赤紅，不甘心地瞪着楚玉寧。
這小子是瘋了不成？這段日子她看在趙姨娘的面子上這麼照顧他，他竟然敢吃裏扒外出賣她！
沈芫有些意外，今晚的楚玉寧的確太過反常。
明明她都對他刀劍相向了，他對她的態度卻反而與從前完全不同，難道是有受虐傾向？
楚玉寧脣角微不可察地揚起，笑意掩在夜色中。
雖然這是一個極好的報復沈芫的機會，但比起這件事，他能在江大人面前露個臉才更爲重要。
醉春樓的齷齪生意已經被江大人發覺，他向着花媽媽說話，反而會對自己不利。
而且，這個花媽媽剛剛竟然敢無視他的性命，那她就該好好嘗一嘗被人揹刺的滋味！
江太守聽完楚玉寧的話，讓人把花媽媽以及醉春樓的其他人全都扣下。
他現在最煩心的不是李縣令的孫子怎麼死的。
李縣令那個不務正業的孫子，他見他的第一面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會喝花酒喝死的。
他現在最煩心的是有人在他的地盤上拐賣人口逼良爲娼，這事兒若不是自己發現，而是被別人發現捅出去，勢必會成爲他政績上的污點，若有政敵借題發揮故意在朝堂上參他一本兒，他以後怕是升遷難望！
所以江太守對醉春樓的行爲非常生氣。
他讓手下把花媽媽以及醉春樓的打手全都抓了起來，扭送到官府。
沈芫跟在江太守身後，從醉春樓內出來。
慕容津等在醉春樓門口，看見沈芫立馬迎上來。
“芫……芫丫頭，你……你怎麼在這裏？”
沈芫前幾日去姜神醫家請慕容老先生把江太守帶到醉春樓，但她並未把自己的計劃告訴慕容老先生和姜神醫。
此時看見慕容老先生，沈芫彎下腰朝他行了一個大禮，“多謝！”
今日若不是有慕容老先生相助，她絕不會這麼順利扳倒花媽媽。
慕容老先生攔下沈芫的動作，此時他已明白沈芫讓他把江太守帶來此處是什麼目的，也知道沈芫爲了救這些孩子所花費的心思。
他扶起沈芫，低聲道：“老夫雖比你年長，但在這件事情上卻擔不起你的大禮。”
一旁的人聽見這話神情各異。
慕容老先生曾任太子太傅，教書育人十餘載，需向他行禮的學生不乏王公貴族、京城高官，可他竟說自己當不起一個小丫頭的禮。
這小丫頭到底是什麼人？
江太守忍不住多看了沈芫幾眼，將她的名字記下。
雖然沈芫在後院已經被江太守盤問過了，但是爲了例行公事，她這個整件事情的見證者還是被帶到衙門審問。
但有慕容老先生打過招呼，官府裏的人並沒有太爲難沈芫，問清楚情況，就把她放了出來。
沈芫從衙門出來，便看見蕭凌等在街邊。
天光微亮，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立於皚皚白雪之間，給人以無限的視覺衝擊力，如白紙上揮灑的濃墨，肆意瀟灑。
蕭凌執着油紙傘，將懷中的兔絨披風遞給沈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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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芫身上還穿着醉春樓的歌伎衣裙，在風雪中凍得臉色通紅，她接過披風后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同蕭凌低聲說：“他們沒有查出來，那些人趕來時李公子的屍體已經被爐火燒得面目全非，連箭傷的痕跡都被抹去，你的那兩只箭也被我折斷扔進了火爐裏面，不會有人知道的。”
蕭凌默不作聲地垂下眼瞼，醉春樓的人都被帶走後，他又趁着夜色翻進了着火的那間屋子，還將火爐裏沒有燒化的箭頭取走銷燬乾淨。
殺人放火，毀屍滅跡，他們倆倒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那個李公子竟然還嘲笑我，說別人彈琵琶是大珠小珠落玉盤，我彈琵琶是在大鐵鍋裏砸石頭。”沈芫抱着胳膊，憤憤然道：“他這個蠢貨！一定想不到，我彈的不是琵琶，而是讓你放箭的信號！”
這輩子加上輩子，沈芫都未學過彈琴，無論是琵琶還是古箏，她都是一竅不通。
所以在入醉春樓前，沈芫和蕭凌約定的溝通方式便是彈琴，她這不倫不類分外刺耳的琴聲在整棟醉春樓獨一份，蕭凌可以憑藉她的琴聲確定她所在的房間。
如今事成，沈芫更加覺得自己把琴聲作爲信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她驕傲地擡起頭，卻對上蕭凌眼底明晃晃的笑意，頓時不滿：“連你也在嘲笑我？”
蕭凌收起嘴角的笑，搖頭否認。
沈芫哼了哼，繼續往前走。蕭凌發現這不是回藥鋪的路，扯了一下她披風上的帽子。
沈芫被勒住脖子停了下來，她回頭看向蕭凌，蕭凌朝她眨了眨眼睛，沈芫便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先不回藥鋪，我得先去見一個人！”
“這次我能在醉春樓保全自己，多虧了她！”
“她幫了我好幾個大忙！我得親自去謝謝她。”
蕭凌跟着沈芫穿過三條街，最終在一個漏風的竹棚子裏見到了沈芫口中的那個“大恩人”。
是個名叫甜甜的小姑娘，約莫七八歲的年紀，個子小小的，頭髮稀疏發黃，但一雙大眼睛卻分外明亮，像兩顆會發光的黑珍珠。
蕭凌來建安城多日，像這個年齡的小乞丐他也盤查過，但卻從未見過這張臉。
想到那一丁點微末的可能，蕭凌伸手抓住了甜甜的胳膊。
“大哥哥，你幹什麼？”甜甜驚叫。
蕭凌沒有回答，擡手將甜甜右手胳膊上的袖子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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