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
商陸感受着針在身上游走的冰涼,那痛,讓她控制不住地嘶吼。
“嗚!”
李醫生看得着實不忍,“這孩子要不……”
商陸意識稍許遊離,但她依舊清晰地感知到醫生想要她流掉孩子的意思。
“嗚……不……不要!”
喉頭的話就這般溢出,話落,她吐出一口黑血!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商陸握住李醫生的手,哭了,哭得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無助。
“好,你別急,我們會保孩子。”李醫生所有的無奈化爲一聲嘆息。
手術繼續。
手術室內充斥着壓抑的低吼。
“啊!”
“嗚!”
皮肉被活生生剝開,挖掉腐肉,縫合新肉。
那剝皮抽筋的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來的。
商陸痛暈了,不過是片刻的安寧,馬上她又被痛醒,如此重複了整整上百次!
終於,手術完成。
手術室的人放輕了步伐,生怕驚擾了躺在手術檯上的她。
醫生和護士,都哭了。
只有商陸,笑了。
她永遠忘不了這一刻,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李醫生擦拭着她臉上的汗漬,告訴她:“手術很成功,但我們剛纔發現,刀刺破了子宮,孩子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保不住,你……”
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保不住。
商陸麻木的神經,一抽一抽。
她闔上顫抖的眼皮,輕輕說:“謝謝你們。”
李醫生摸了下眼睛,“先休養兩天,兩天後不行,只有做人工流產,否則會危及你的生命。”
這時,門口的護士進來,“顧主任來了。”
“商陸!”
顧衍跑着進來的,溫潤的臉上一片駭沉,那眼瞳黑到可怕。
商陸掀起眼皮,衝他笑,“來啦,我沒事。”
“孩子……”
商陸打斷他,“孩子也會沒事。”
顧衍默默攥緊拳頭,“離開他。”
“不會再在一起了,夠了。”商陸笑,發自內心的笑,“抱我去看看,他也在醫院。”
“還去看什麼?”顧衍壓抑着聲調,壓抑着心疼。
“太苦了,看看甜蜜和恩愛。”
十分鐘後。
商陸穿着新衣服,圍着最新款的紗巾,坐在輪椅上,由顧衍推着,去住院部。
走廊上,聲音迴盪,嘹亮脆響。
她還以爲溫如暖的情況多嚴重,結果不過是做了場十分鐘就結束的小手術,醒着被送到了普通病房。
目的地到了,病房門開着一條縫,顧衍正要幫她推開,她擺擺手。
“我想一個人。”
顧衍轉身走了,把空間全部留給她。
商陸聽到溫如暖說話,她說:“阿煜,醫生說我這輩子都沒有站起來的可能了。”
霍池煜低沉的聲音帶着痛苦,“抱歉。”
“我不怪你,我是自願爲你擋的車,你沒有事我就放心了。”溫如暖語調含笑,表現她的心甘情願。
霍池煜說:“我讓阿定給你打一千萬,買一個好輪椅。”
商陸聽到這裏,忍不住發笑,對她,幾萬塊都要精打細算,對溫如暖,出手動輒千萬,差別對待可太明顯。
可是,溫如暖拒絕了,“謝謝你阿煜,我不想要錢。”
“怎麼?”霍池煜不解。
溫如暖吞吐幾秒,鼓起勇氣說:“我想參加爺爺的生日宴!”
空氣瀰漫着寂寞的因子,沉默良久。
溫如暖抽泣着開口:“我知道,爺爺對我有恨,你對我,也有恨,在我們訂婚宴前夕,我不告而別,聽說你來機場追我的路上,還發生了車禍,幸好你沒事,否則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頓了頓,溫如暖繼續,“你現在脖子上還掛着當初向我求婚的戒指,你知道我有多欣喜?阿煜,我後悔了,我當初不該不告而別!”
霍池煜沉默着,可這樣的沉默無異於將商陸的感情五馬分屍!
原來,他出車禍是因爲去追溫如暖!
原來,他脖子上掛着的是求婚戒指!
原來,他們已經要訂婚!
在一起四年,他對她笑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那麼涼薄一個人,他的感情竟然能這麼濃烈!
他會愛啊,他只是不會愛她而已!
商陸緊緊揪住輪椅,心撕裂一般疼。
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哪怕已經決定要放棄。
裏面,溫如暖還在輕言細語,“我想去爺爺的生日宴,哪怕以朋友的身份,我想讓爺爺重新接受我這個孫媳婦。”
霍池煜輕輕一聲:“好。”
商陸揪着心口的衣服,心臟一抽一抽的,不是疼,是痙攣!
他好會誅心!
溫如暖是個清醒的,“可是陸陸她,她一定不會同意我去,爺爺那麼維護她,會不會當場把我趕出去?”
“我會說服商陸。”霍池煜做出保證。
“陸陸對你好像特別縱容,我感覺她愛你。”
霍池煜猶豫幾秒,還是開了口:“她不愛我,你別想那麼多。”
溫如暖餘光瞥到了微微顫動的門,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她勾起脣,
“阿煜,在m國,那個溫存的夜晚,我很幸福,也很快樂,阿煜,我們的第一次,很愉快。”她輕柔的聲音,如情人之間的呢喃,璦昧又嬌。
“嗯。”霍池煜含糊一應,但他的聲音特質很明顯。
商陸瞳孔都是震驚。
她聽到了什麼?
那個溫存的夜晚?
霍池煜口口聲聲說他沒碰過溫如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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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都是笑話,一場笑話!
商陸從來沒有哪一刻有現在這一刻明白,她只是個被利用的工具!
“嘭!”
她踹開了門,坐在輪椅上,笑着道:“恭喜二位,破鏡重圓,天長地久。”
“商陸?”霍池煜倏然起身,深邃的眼眸緊盯着她。
“腿摔了,換藥正巧路過,不小心聽到了感人肺腑的表白,霍先生放心,我不會阻攔她去爺爺生日宴。”
商陸非常大方得體善解人意。
可是霍池煜卻皺起了眉,“你又在玩什麼?”
“玩?沒有玩,這次是真心實意的,霍先生,祝你幸福,再見了。”
再見了,她的初戀,她無疾而終的愛情。
商陸不怎麼熟練地操縱着輪椅,轉彎要走。
“商陸!”霍池煜心驟然一顫,他邁步走過去,拉住她,“不要耍花招。”
“沒有花招,霍先生,你自由了。”
霍池煜還要說什麼,顧衍走了過來,當着他的面,推走了商陸。
完全當他這個丈夫,不存在?
走出住院部。
顧衍說出他查到的信息,“傷你的人,是僱傭兵,通過一個祕密平臺進行的交易,付款賬號在國外,還需要點時間才能查清。
送你去急診的人是醫院的園林修剪師,我本想替你好好感謝他,但醫院人事部的人說,今天是他在職的最後一天,他已經辦好離職出國了。”
商陸自認很循規蹈矩,怎麼得罪的人就這麼多?
望着黑色的天幕,她說:“生日宴,快到了。”
這場感情紛爭,該落幕了。
霍池煜再也不是她人生中的重要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