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楓愣了一瞬,“什麼?”
曹管事急切地重複了一遍:
“您快些來瞧瞧吧,夫人已是命懸一線了!”
話罷,他便迫不及待地拽着少女想往裏邊走。
孟聽楓的心裏還憂心着那父女二人,如何也放不下心來,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環顧四周。
“二小姐,您在找什麼呢?
“再不去,可能就見不到夫人的最後一面了!”
“我知道。”孟聽楓冷靜地道,“可我那馬車內還有兩個於我而言很重要的客人,我不能就這麼丟下他們。”
若是她早些找幾個可靠的人來服侍自己就好了,此時也不會如此窘迫。
曹管事欲言又止,可二小姐既然說馬車內的客人對她而言十分重要,那想必也並非等閒之輩。
他定下心神,說道:“老奴會替您將兩位客人安安穩穩地送至幽蘭苑,這樣可好?”
只是如此,他便沒有時間爲孟聽楓解釋一番事情經過。
只好道:
“二小姐,您獨自前往花蝶苑,務必要萬分小心!”
孟聽楓聽出了話語間的沉重,謹慎地點點頭,應了下來。隨後又交代了一番那父女二人的情況,讓曹管事儘快去請一名大夫來瞧瞧。
說完,少女轉身快步離去。
曹管事擔憂地望着孟聽楓走遠的身影,卻也只能做好手中的事。
轉過身朝着馬車走,掀開車簾時卻不由得愣住了。
裏邊昏倒的二人衣衫襤褸,渾身上下均爲佩戴任何一件值錢的首飾,這便是二小姐口中的貴客?
他一怔,心中雖有萬般疑惑,但還是喚來下人將這二人背在身後,送往幽蘭苑。
二小姐說是重要的客人,即使這二人再其貌不揚,他也不會懷疑二小姐說的話。
曹管事連忙出了府去請大夫,既然是貴客,那可疏忽不得!
……
孟聽楓心中記着曹管事的提醒,一路警惕地走到花蝶苑,還未走近,便聽見裏邊的尖叫聲。
“啊啊——”
“救命!!”
她心下一緊,急忙打起簾子進屋。
卻不想,曹管事口中“命懸一線”的喬氏正拿着一柄銳利的金簪四處揮舞,一圈丫鬟婆子被嚇得四下逃竄。
此時,她正守在這門邊,看見孟聽楓進來的一剎那,怔了片刻。
那被握在手中的金簪上還沾染着未凝固的鮮血,殷紅地滴滴掉落。
孟聽楓只覺後備生寒,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母親,怎麼了?
“女兒來了,有任何事,您都可以和我說……”
喬氏回過神來,兇狠地向前一劃,孟聽楓向後躲避,卻還是被劃破了身前的衣裳,勾出幾縷殘絲。
她髮指眥裂:
“和你說?說些什麼?
“你我並非真正的母女,你更不想真正地孝敬我、聽從我。否則,你怎會不顧我的意願,強行將那踐人接了回來?!”
順着她的話語,孟聽楓此時纔看見那窩在角落、渾身上下透着血跡的孟雪怡。她的面容慘白如紙,好似沒了生氣的梅花,與冬日白雪融爲一體。
不妙。
孟聽楓心下暗道,一定是孟雪怡說了些什麼,纔會激怒喬氏,逼得她動手傷人。
她一邊緩緩後退,與喬氏保持距離,一邊在腦海中飛速思考着,孟雪怡究竟是想做什麼?
爲什麼曹管事並未進屋,卻和她說喬氏快沒命了?
喬氏分明堵在門口,一副要與所有人同歸於盡的模樣,怎麼會將人放出去?
那便只有一種可能,花蝶苑鬧出了動靜,曹管事前來察看,也許還未進屋子,便聽見了裏邊的動靜。
孟聽楓看着面前披頭散髮的喬氏:“母親,您可是這尚書府內唯一的女主人,有何事情是說不開、做不到的?
“只要您說出來,無論何事,這府中下人都會聽您的,爲您辦事,對不對?”
她凌厲的眸光掃過一圈丫鬟婆子,一羣人連連點頭:
“是啊,夫人,有事但言,何須這般呢?”
跟隨喬氏時間最久的瑤嬤嬤更是心疼得落下淚來,“夫人,您千萬別做傻事呀!要是做錯了事,家主不會輕易原諒您的!”
瑤嬤嬤聲淚俱下:“老奴知您心裏苦,可只要您還在這孟府之內,那便是府中最尊貴的女主人啊!有何想不開的,要做出這樣的傻事來?”
說着,她瞧了一眼愈發虛弱的孟雪怡,心中焦急萬分。
在這裏的每一個下人都能作證,是夫人傷了大小姐。家主如此疼愛偏倚大小姐,若是知道了,只怕是嚴厲處罰夫人!
必須儘快制止夫人,將大小姐送去醫治纔行!要是鬧出了人命……
瑤嬤嬤不敢想,將希望寄託在看起來最沉穩的孟聽楓身上。
可誰知下一秒喬氏就發了難,她苦笑幾聲,笑聲越發癲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怒目圓瞪,手指在半空中劃了一圈,怒罵道:
“笑話!你們說的這些,可有一句真心話?
“說什麼將我當作這府裏唯一的女主人,可這麼多年來,這院中還不是會有踐奴在背後非議我?說我生不出孩子,說我德行有虧,不配做這府中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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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瑤嬤嬤,你跟隨我最久,我什麼模樣你都見過了。如今這副模樣,饒是你,也不願多看我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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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何況是那孟文厚呢?!”
喬氏聲嘶力竭地質問着,眼睛越發酸澀,淚水像斷了的絲線一般驟然滑落。
她悽笑着,怒罵着,唯獨就是沒有放下手中的金簪,對衆人的話更是不爲所動。
孟聽楓看着,想起了記憶中那張模糊的臉,她的母親。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孟瀾這一世,虧欠了太多女子。
單單是因爲喬氏失了一只眼,他便嘔吐不止、無法直面,若是往後喬氏年老色衰,又當如何呢?
此刻,孟聽楓好似感受到了喬氏心中的悲涼,她不再後退,而是步步向前。
溫柔地安撫道:“母親,你還記得你與父親的初見嗎?”
喬氏一怔。
“我知您心中有許多道不盡言不明的苦澀,但父親之前生氣斥責您,卻並未休妻。”孟聽楓定定地看向她,“只要是您說,他一定都會聽您一言的。”
喬氏的臉上浮現幾分動容,手中的金簪隱有脫落之勢。
孟聽楓心中一喜,緩步靠近她,正要將她手中金簪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