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璟擡眼看去,眉間的不耐險些沒剋制住,卻驀然散去。
“時大人。”孟聽楓行了個萬福,正色道:“我……又有一件事,想請求時大人幫忙。”
時璟一挑眉:“又是要借歡顏一用?”
“不,不是。我是想……找歡顏借一些蠱蟲來用。”孟聽楓苦笑一聲,“我本想直接找她的,但想了想,終究是瞞不過時大人的眼睛。與其等您來問罪,不如直接向您說明原因。”
“那,爲何要借?”
孟聽楓說道:
“時大人可知道,寧江州百姓生病入京一事?”
時璟沉銀不語,隨後點點頭,“近些日子,暗探呈上來的消息中便有這一件事。
“本相已下令嚴守城門,絕不能再多放一人進來。
“你是想,救他們?”
孟聽楓承受着那道銳利的目光,直截了當地道:“是。”
時璟眉心微皺,猶豫片刻,並未點破。
“你可知這也許並非是一件簡單的小事,而是有可能關乎整個上京的大事?”
“我知道。”
“即便如此,你也要救那些人?”時璟不再隱晦地表達,“若是破壞了背後之人的計劃,你可是要擔着其中後果的。你要想清楚了。”
孟聽楓堅定地道:
“我要救。
“時大人,臣女從不知何爲做官之道,只知百姓艱苦,我便不能放任不管。
“曾經我沒有這個能力,如今有了,難不成要看着他們活活死去嗎?!”
話語擲地有聲,時璟發出一聲輕笑。
“你若考慮好了後果,便去尋歡顏吧。”
孟聽楓一喜,甚至都忘了行禮,直接退了出去。
綰兒病重慘白的小臉在她腦海中久久不能忘記,她必須儘快……
一出門,便碰見個冷言冷語、明嘲暗諷的白清風。
她掐着腰,細密的話語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向外傾倒,話裏話外無非是說孟聽楓沒教養,大半夜的打扮成一副鬼樣偷溜進宰相府。
孟聽楓本不願搭理她,卻被白清風一把拽住手腕,她瞪大了眼說道:
“你這人是沒聽見我說的話麼?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裏?當這裏是你自己家不成?!”
“放手。”
被少女冷冽的眼神一射,白清風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分畏懼之心,一個沒留神就鬆了手。
孟聽楓快步離去,白清風氣急敗壞地去拉她,卻被對方反手一推,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
“你!你竟敢推我!你可知我白家祖上是……”
白清風一扭頭,少女已不見身影。
她狼狽地坐在地上,小臉漲紅。
隨後時璟便聽見門外的哭嚎聲:
“表哥,表哥,有人欺負我!你可要爲妹妹做主啊,表哥……嗚嗚嗚……”
時璟手中筆墨一頓,那小妮子何時這般膽大妄爲了?
想了想,又不禁失笑。
她似乎一直如此。
……
一點星火燃亮的室內,只擺放着一張用黃花梨木雕刻精緻的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處屋子所處之地僻靜,竹林環繞,溪水叮咚,靜心聆聽時,那沙沙作響聲恍若文人墨客的妙筆暈開筆墨,底下壓着的宣紙輕輕作響。若是有人闖入其中,還不待欣賞此處的美景,便會被藏於暗處的護衛放箭射殺,緊接着會有人出現將地上的血衝淨、灑掃乾淨,將屍體拖走、焚燒、打掃,一切都是這般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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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此處已經鮮少有人來居住,這一次,暗衛們卻得了消息,奉命守着在屋內安睡的人。
“咳咳,咳,我……嘶!”牀上躺着的清秀男子強行支起身子爬了起來,卻又因失力而重重倒下,倒下之時,腦袋正好撞上了牀頭,發出沉悶的聲響。
原本正在閉目養神的暗衛輕蹙眉頭,從房樑上一躍而下,打量着面前頗具書生氣的男子。
“醒了?”
捂住腦袋好一會兒,程才這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和他說話,連忙睜開覆滿淚水的雙眼,擡頭看去。
一位身着玄黑色利落短衣的人站在一旁,正冷冷地瞧着他。
程才一怔,猛然環顧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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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死?!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不待他細想,冷漠的暗衛便自顧自地從懷中掏出一份書信,扔到他懷中。
程才接住,澄黃色的信封上並沒有署名。
因那暗衛腰間一閃而過的銀霜之色亮起,他不敢多問,連忙打開了信封,細細閱讀起來。
待看了三遍之後,程才終於放下手中的信,面上端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沒死,反倒被貴人所救……
貴人還在信中許諾他,待他醒來之後好生休養,若是還有做官之心,便同暗衛說明,自會有人帶他走上官場大道。
程才瞪着眼睛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結果卻疼得眼淚都飄了出去。他難以抑制內心的狂喜,趴在牀上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
“老天爺都要救我!我程才命不該絕!你孟聽……”
說到這,他猛地住了嘴,看向站着卻漠然不語的暗衛。
程才心驚,他雖不知是誰,能將他從那般守衛森嚴的牢獄中救了出來,但能夠瞞天過海的貴人,想必一定位高權重,又頗有手段。
如今他必須內斂,在未知全貌之時穩住心神。這暗衛留在此處,極有可能會向貴人傳遞他的一言一行,若是貴人認識孟聽楓,知他們之間的恩怨,也許會不再幫他……
思忖片刻,程才擡起頭來,恭恭敬敬地轉過身跪下,朝着暗衛一拜:
“在下命如草芥,有幸遇見貴人,被貴人所救。
“敢問閣下,您的主子是何許人也?”
問出口,程才又有些忐忑。
但畢竟,他有些想不出,對方爲何要救自己。
可暗衛十分鎮定,不答反問:“程才,你還想做官嗎?”
“想!”程才擡起腦袋,重重點頭,“當然想!”
“那這改頭換面的機會,你要是不要?”
他自然是做夢都想,可對方圖什麼呢?會不會是要害他?
程才猶豫片刻,可轉念一想,他本是要死在牢中的,這位貴人或是想殺他,何必這般大費周章?
“我要!”他堅定答道。
“很好。”暗衛點點頭,門外走進來一位身着異服的老婆婆,佝僂着背衝他笑。
程才忍不住後退幾分:“這是要做什麼?”
老婆婆擡起頭來,桀桀笑了幾聲,道:
“自然是,‘改頭換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