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跪着的穆初晴，嘴角揚起一抹苦笑，那雙眼睛裏，沒了以往的肆意張揚，也沒了曾經的柔情，餘下的……
只有深深的倔強與麻木。
“初晴，不是我不告訴你，是不能告訴你。”皇帝嘆了口氣，慢慢在穆初晴身前蹲下。
“朕向你保證，沐黎沒事，她很安全，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穆初晴眸光微黯，眼底染上自嘲：“相信你？君聿風，我也想相信你，我一直都想。”
“可你這兩年的所作所爲，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說着，她呵笑一聲：“我不想跟你說這些，你想做什麼，我也不想管，我累了。”
“你把沐黎還給我，我們就這樣過吧，好嗎？”
皇帝沉默了，他緩緩起身，轉身走到桌案後的壁櫃前，視線定定的落在那個硯臺之上——
過了許久，他才終於轉過身，“你真的想知道？”
穆初晴只是望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哪怕會因此害了她？”皇帝再問。
穆初晴聞言眸光瞬間有了幾分光彩：“你這話什麼意思？”
皇帝卻沒回她，而是再次問道：“你回答我便是。”
穆初晴脣瓣動了動，猶豫了，視線在皇帝身上流連着，似是在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
可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任何事，沒有一件，能讓她去相信皇帝的話。
想起君亦琛那失魂落魄，完全沒了生氣的樣子，她終是點了點頭。
“還請皇上，將沐黎的下落告知臣妾。”
此話一出，皇帝猛地向前一步，像是被氣到一般，可卻又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望着穆初晴許久。
他們之間，真的不再有，哪怕一點點的信任了。
哪怕是自己用沐黎的安危，也無用了。
“好。”安靜了很久，皇帝才緩緩開口：“既然你非要，那朕就給你。”
“只是皇后，朕希望你能將你的疑心，往身邊人身上分一點。”
“至於沐黎的下落，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是往雲川去了，至於到底在哪，真不知道。”
話落，皇帝直接轉過身，不再看穆初晴：“你走吧，這御書房……往後莫要再來了。”
穆初晴擡眸看了皇帝一眼，那道熟悉的身影上，如今餘下的只是陌生……
“臣妾告退。”
等皇后離開之後，玉公公匆匆從外面進來：“皇上，這樣會不會給沐姑娘……”
皇帝嘆了口氣，擡手捏了捏眉心：“她本事大，應該能應付吧。”
“況且，就算朕不說，盛敬棠也會將消息送給皇后，瞞不住的。”
“丞相？”玉公公有些狐疑：“皇上，沐姑娘是夜間離開的，老奴留意過了，並不曾見過……”
皇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玉凡，你那點道行比起雲天，還差遠了。”
玉公公神情一僵，訕訕的笑了笑：“是是，是老奴疏忽了。”
皇帝伸手撫摸着硯臺：“只希望，沐黎此行能順順利利吧。”
玉公公微微頷首，沒再說話，而是走到一旁給皇帝倒了杯茶，等皇帝喝完之後，他才猛然想起什麼。
“皇上，您之前說雲天……”
他愕然的望着皇帝，不可思議的開口：“您是讓雲天首領跟上了沐姑娘嗎？”
皇帝側首看他，那眼神就彷彿像在看一個傻子。
“雲天跟不上她，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麼？”
說罷，皇帝從桌案上抄起一本奏摺抄玉公公甩了過去：“你要是很閒，就給朕想想怎麼才能拿住錦嬤嬤的把柄。”
“滾蛋！”
玉公公尷尬的笑了笑，弓着身子匆匆退下，心裏卻是止不住的叫苦，錦嬤嬤……
錦嬤嬤的把柄，若是能這麼容易拿到，現在皇上與皇后，還有穆家的關係，也就不會弄的這麼遭了。
————
皇后從御書房離開之後，便匆匆的往琛王趕，並不曾回鳳儀宮。
等她走到一半時，纔想起沒叫上錦嬤嬤的，可想了想還是算了，先去將消息告訴亦琛那孩子纔是正事。
而此時的琛王府中，穆老爺子正頭疼呢，這孩子也不知道是着了什麼魔，不管他說什麼，他都彷彿聽不見一般。
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穆老爺子一把將人從牀上薅了下來。
“你到底在發什麼愣？你與小黎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倒是說話啊！”
君亦琛這纔有了反應，他緩緩擡頭，眼眶通紅的望着穆老爺子：“穆爺爺……沐黎走了，她、不要我了。”
“到底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說清楚？”穆老爺子看着他那要死不活的樣子，頓時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我不傻的事，沐黎知道了，她生氣了，所以纔會離開的。”君亦琛喃喃的說着，在他看來，就是因爲這樣。
不然，依照沐黎的性子，絕對不會不告而別的。
她說過，她會護着自己的，直到自己不再需要的她的那一天。
所以，她遵守承諾，將自己送回來了，並且給自己解了毒……
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對自己的承諾的做到了，自己不傻，也就不再需要她了……
可是，她爲什麼就不能聽自己解釋呢？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成心騙她的。
“穆爺爺，我沒想過欺騙她的，我有在想辦法的，真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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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爲什麼不聽我解釋呢？”
“爲什麼？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聽完君亦琛的話，穆老爺子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你、你怎會這麼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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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琛苦笑，眼中淚光閃爍着，語氣中滿是自嘲。
“都怪，我太高估了自己。”
“我離開的時間太久，我怕沐黎生氣，怕她擔心，我以爲……”
他以爲，沐黎趕到，怎麼也得需要兩炷香的時間……
他以爲，他能在沐黎趕到之前，把毒素重新壓制回去的……
可偏偏不曾想過，沐黎會竭盡全力趕路，也沒想過，沐黎找到自己的時候，第一時間便是查看自己的情況。
讓他連封脈鎖穴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君亦琛不知，他所認爲的所有失算，其實都並非是必要。
他唯一失算的一點，就是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真的被沐黎放在心上，放在了第一位。
哪怕到了現在，他都不曾這樣想過，或者說，是不敢這樣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