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是你說的人在做天在看！就在這裏！就是這裏！老天憐惜我，那日我親眼見到那個華服男子將秦氏推下山崖，那人走後我湊上前，你們猜我瞧見什麼？”
崔金枝“噗嗤”笑出聲來，“秦氏沒掉下山崖，她雙手攀着崖壁苦苦支撐。”只瞬間，忽然她臉色又變得哀傷起來，“這樣好的機會，你們說我是救還是不救呢？”
“哈哈哈哈！直到現在回想起秦氏激動神情我還是想笑。”她說，“崔妹妹，你救救我！救救我！她是那樣渴望活着，我當然……不能讓她遂意！”
“我就這樣走到她身邊，然後看着她的雙眼，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你們不知道，看着一個人從有了希望到希望破滅有多好笑，秦氏的表情從不可置信，到悲憫，再到憤恨，再到認命！”
“你們說，我都要殺了她，她竟然還在問我爲什麼，多麼可笑啊！”
“瘋子！你真是瘋子！崔金枝你的悲劇不是秦氏造成的！是你們崔家自己造成的！跟秦氏又有什麼關係？”
崔金枝眼神忽然變得狠厲起來，“崔家固然該死，可秦氏也不能逃脫關係！若非她的出現我怎麼會被送回楚家？那三年的屈辱若換成你只怕你未必有我做得好！”
崔金枝輕笑，“我再告訴你，當年楚逸的腿也是因我的挑撥才失覺的！哈哈哈！孩子們嘛！總是最調皮的，你越不叫他們去哪，他們就越往哪裏去，我就那麼悄悄一提點，他們還真就去了後院！楚逸還真就掉進了冰湖！”
“那你可曾想過？若非楚逸拼死保護楚凌，只怕楚凌也未必能活到今日。”
“那又如何？不過一個孩子罷了！我給了他生命，他就有義務完成自己的使命！事情的結局便是我賭對了！哈哈哈哈！”
當年的事情後來萬馨兒也曾聽秦少恩說過原委，他是拼死要守住楚凌，來報答崔金枝平日裏對他的照顧，若秦少恩知道真相，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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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崔金枝忽然面色發狠，小跑着衝向懸崖，只聽一聲狂笑，崔金枝的聲音在夜空中迴盪，“我崔金枝一生坎坷，可是我不悔！”
萬馨兒飛身上前，卻見一道身影比她更加迅速，是邵合德衝上前，在懸崖邊拉住了崔金枝的手。
估計崔金枝做夢也沒想到，當年的一幕幕竟然再次重現，而這一次換成了她在山崖下。
“年輕人，你爲何要救我？”
邵合德咬牙，“並非要救你，恰恰相反，我要殺了你！”
在崔金枝驚恐的目光下，邵合德輕聲道，“我姓邵，來自梁州。”
崔金枝的目光變直了，接着不可置信狂笑，“哈哈哈！天道輪迴！一切都是報應！報應吶！”
邵合德尚未來得及鬆手，只覺手背一陣鑽心地疼，他再也堅持不住鬆開了手。
崔金枝死了。
可能她做夢都沒料到，自己會跟當年被她殺死的秦氏一個死法。
馬車回到樹林的時候，郢都城狼煙四起，卻仍在堅守。
整整半個月，士兵們等來了朝廷的援軍，郢都城守住了，先遣部隊損失慘重，活下來的不足三成，秦少恩卻依舊杳無音訊。
*
三年後。
轉眼又是一年初春，送走了冬日的陰霾，春光籠罩大地，嫩黃的枝葉爬上樹梢，山林間萬物復甦，一切都是副生機勃發，欣欣向榮的模樣。
萬馨兒正在打理從後山採回來的野菜，小女孩在她身邊蹦蹦跳跳，看着簸箕裏的野菜直流口水。
“孃親，您什麼時候開始做飯呀？阿夢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萬馨兒笑着蹲下身子，替小女孩理了理鬢角邊的碎髮，“阿夢肚子餓啦？再等等哦！一會兒小姨母該過來了。”
阿夢眨了眨眼，“姨母過來，裴姨夫也會過來嗎？”
“自然是會的，不僅如此還會給你帶很多好喫的，稍微等一等呦！看時辰就快來了。”
郢都之亂後，裴冀在翠錦街附近的亂葬坑裏找到了萬老太太的遺體，彼時萬老太太身上還穿着錦衣華服，應當是從裁縫鋪子裏偷出來的。
錢財乃身外之物，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的呢？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錦衣華服又有什麼用呢？
萬馨兒想不明白，但至少，萬家老太太不是這麼認爲的。
秦少恩一直沒有音訊，萬馨兒也一直堅信裴冀的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人活着總要有點盼頭不是嗎？
而這三年裴冀一直留在萬馨兒身邊，一開始只是幫着做些雜事，暗地裏保護她，直到後來有一日他拉着萬芝芝的手說他們二人兩情相悅，願意相守一生。
從萬芝芝的表情來看，就知道她是真喜歡裴冀，而裴冀武藝高強，又何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萬馨兒便應允了。
至於姜玉容，她領着大忠把華寶齋經營的紅紅火火，萬馨兒索性把京城的擔子也交給了她，一心一意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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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阿夢就是她與秦少恩的孩子。
都說兒子像母親，女兒像父親，阿夢剛出生時萬馨兒總覺得她長得更像自己，而現在快到三歲的阿夢卻愈發有些像她夢裏的那個人了。
“孃親！你在想什麼呢？”
阿夢扯了扯萬馨兒的衣角，萬馨兒回神，淡淡一笑，“沒什麼，孃親這就去做飯。”
萬芝芝與裴冀成婚後，每當開春時都藉着萬老太太冥誕，來林子裏與萬馨兒聚一聚，兩姐妹一起說說話，聊聊天，而裴冀就負責磕着瓜子兒陪阿夢。
她擡頭看天，“今日你姨母倒是比往日來的遲了些。”
阿夢想了想，用小大人的語氣說道，“姨母如今肚子裏有小寶寶了，是應當仔細些的。”
萬馨兒笑道，“阿夢說得對，那你就在院子裏等姨母，孃親去廚房做飯。”
阿夢笑着拍手叫好，“孃親快去！孃親快去！”
她前腳剛進廚房沒多久，阿夢就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邊跑邊喊，“孃親！孃親！來人了！”
“姨母來了？”
萬馨兒放下鍋鏟隨意問道。
“不是姨母，是位叔叔，他讓阿夢把這個給孃親。”
阿夢擡手，萬馨兒赫然瞧見小人手中拿着塊色白如羊脂，在陽光下閃動瑩潤光澤的玉佩。
只一瞬間，她僵在了原地，鼻頭一酸眼淚幾乎奔涌而出。
“孃親您瞧，這塊玉佩好像跟孃親日日壓在枕頭下面的那塊一樣吶！”
再也顧不得多想，萬馨兒衝出門去。
院裏赫然站着個男人身影，一身天水碧色長衫，黑髮如瀑。
男人聽見聲響回神，在瞧見萬馨兒那刻垂眸淺笑。
一瞬間，恍若春風拂過，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那雙黑眸在陽光下更如璀璨繁星。
秦少恩笑着衝萬馨兒揮了揮手，“娘子，我回來了。”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