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雲微瀾躺上牀上怎麼也睡不着，腦子裏一會兒是文璟的臉，一會兒是那個算不得吻的吻，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硬是折騰到天快亮才睡着。
睡着之後做的夢也是亂七八糟，全是睡覺前腦子裏揮之不去的東西，等她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累得慌，比跟人幹架還累。
外面天光早已大亮，她抱着腦袋混混沌沌地坐了半晌，突然想起今天是楊新他們離開京都的日子，連忙穿上衣服，胡亂抓了兩把頭髮就跑了出去。
王府裏很靜，她不知道昨晚初一將他們安排在什麼地方睡覺，只能去敲隔壁房間的門。
敲了半天沒動靜，她正考慮着要不要推門而入，黃鸝鳥般清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瀾哥哥，你起牀了？”
她回頭，見小白菜正端着洗臉盆過來，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容，除了眼睛還有些腫之外，昨晚的悲傷已看不出來。
“王爺去上早朝了。”小白菜見她的手還擱在門上，抿嘴一笑，“不在房間裏。”
雲微瀾看看大亮的天，好吧，是她睡糊塗了。
轉念一想，這麼說，她今天不用跟着去了？
也是，她做了監察御史，昨兒個就算是露個面，讓那些文武大臣認個臉熟，這是許伯年想要的結果，也是皇帝的意思，否則憑她的官階，想要上早朝根本不夠格。
如今臉也熟了，她做這個官也是改不了的事了，自然沒有再跟着上崇政殿的道理，以後最多也就是去御史臺坐個班，有事沒事應個卯就行，心下頓時大快，渾身倍覺輕鬆。
只是應個卯……就現在這個時辰，也是晚了吧？那就乾脆翹班得了。
雲微瀾做事向來痛快，當下便回房，接過小白菜遞過來的洗漱用品，漱了口，又擦了臉，問道：“楊新他們起來沒有？”
小白菜嘻嘻一笑，“楊新哥哥他們早就走啦，現在可能都已經出了京都，坐船上北陵江了呢。”
“這麼早？”雲微瀾一怔。
“也不算早，就是知道瀾哥哥昨晚睡得晚，他們就沒來跟你道別。”小白菜道，“楊新哥哥說，讓瀾哥哥放心，他們一定會按照你說的話去做的。”
雲微瀾點點頭，放下手裏的臉巾，牽着小白菜的手在一旁坐下，“有沒有怪瀾哥哥將他們送走？”
“沒有。”小白菜用力搖頭，“瀾哥哥是爲了我們好，我們都知道的。”
“那你離開他們，心裏難受不？”
“有一點。”小白菜誠實地回答，但馬上又道，“就一點點，真的。瀾哥哥昨晚不是說了嗎？從今以後，我們就同屬一家了。能成爲安平王府的人，能去王爺江淮的祖居，這要在以前，我們是想都不敢想的，瀾哥哥爲我們做了這麼多，我們怎麼會不理解瀾哥哥的心意。”
“真懂事。”雲微瀾揪揪她的小童髻，“不過，這件事你們要謝王爺，是他提出來讓你們去江淮的。”
小白菜張着小嘴“啊”了一聲，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半晌，她鄭重地道：“王爺是好人，瀾哥哥也是好人，你們都是我們的福星，都要謝。”
“還是我們家小白菜會說話。”雲微瀾欣慰地摸摸她的頭，正想再誇獎幾句，卻聽得肚子裏“咕嚕”一聲，唱起了空城計。
餓了。
小白菜“撲哧”笑了出來，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早飯都在廚房裏熱着呢，我去拿。”
“不用麻煩，我跟你一起去。”雲微瀾閒着無事，便想四處走走。
說起來，這安平王府她還沒好好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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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門，從中庭來到後院，中間經過了數座亭臺，幾道迴廊，三兩花園，雲微瀾知道這座王府佔地廣，卻不知連去個廚房都要走上半刻時辰，這要是餓極了，非得癱在半路上。
“王爺說，大廚房太遠不方便，若是天冷了，送過來的飯菜都該涼了。院子裏有小廚房，想喫什麼隨時可以做，瀾哥哥以後住在這兒，可以讓送菜的人把菜送到小廚房裏，那就方便得多了。”小白菜一路上絮絮叨叨地道。
雲微瀾耳尖地聽到“住在這兒”這幾個字，連忙否決，經過昨晚的事情，要分開住的心態更堅決了，纔不要跟這男人住在一起。
大廚房還未到，撲鼻的香味已遠遠地飄了出來，她深深一聞，眼前頓時一亮——烤鴨！
“走！”她精神大震，拉着小白菜就往香味的源頭跑去。
這可不是做夢，是真真切切的烤鴨，上輩子經常喫，來這兒之後就再沒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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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衝入蒸汽瀰漫的廚房，裏面鍋鏟瓢盆的聲音熱鬧交響，不同於王府其他地方的清靜，這裏柴火旺盛，熱氣蒸騰，所見的，所聞的，所聽的，都是最接近人間本色的煙火氣息。
雲微瀾站在那裏，突然覺得這裏，很好。
廚房裏五六個身影在來回忙碌，掌勺的，切菜的，掌火洗菜的，各司其職，分工有序，忙而不亂。
雲微瀾揮開眼前的蒸汽，直奔炭火通紅的吊爐，上面一只肥鴨皮色金黃，表皮一層油光呲呲輕響，一滴一滴的油滴落在炭火裏，時不時引得炭火茲溜冒煙。
廚房裏的師傅本來正忙着手裏的活計，見突然進來個人，連招呼都不打就直衝着吊爐而去，紛紛停了手，向她看來。
“別碰！”一人正捧着一小筐精炭進來，見吊爐前站着個人先是一愣，再看這人兩眼直勾勾地盯着這烤鴨，兩眼放光，就差沒流口水，連忙大喝一聲，放下炭筐就是一扯。
雲微瀾眼裏心裏全是眼前的烤鴨，沒提防旁邊的人，冷不丁被人一扯，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樣！”小白菜頓時急了，跑過去將她扶住，轉身瞪着那負責看管吊爐的大廚，“你知道他是誰嗎，話都不說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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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也是一時性急，等扯開了就反應過來不對，王爺好靜，又不喜歡結交朝臣，王府向來很少有外人進來，能進來的就一定跟王爺交情非淺，他這一扯，不會扯出禍來吧？
再定睛一看，看到的還是一身官服，眼睛頓時就睜大了。
“沒事沒事。”還未等人賠罪，雲微瀾已擺手。
她只是一時不防，但下盤功夫也不是隨便說說的，在被扯出去的時候便已調整的身體，順着力道往後一退，雖然姿勢不是很優美，但摔倒是肯定不至於。
便何況她剛纔那樣子自己也能想像，換她是大廚，看到這麼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對着自己手裏的美食口水直流，也許反應更猛烈。
這樣一來，廚房裏自然忙碌的氣氛便是一滯，每個人都看着她，不知該不該繼續手裏的活。
小白菜在廚房裏已經進出了幾次，他們是認識的，但不知這尊大神又是王爺的哪位貴客。
“你們忙你們的，”雲微瀾很自來熟地揮揮手，再次走到吊爐前，笑眯眯地道，“這烤鴨，看樣子好像熟了吧？”
也不知這烤裏塞的什麼香料，竟是前所未聞的香，把她肚子深處的饞蟲都勾了出來。
那大廚搓了搓手，“還差點火候，等午時初刻就差不多了。”
“午時初刻？”雲微瀾眼一瞪，肚子更餓了，“那不是還得等上半天的？”tqR1
“快了快了，再差半個時辰就到了。”
雲微瀾一默，她居然睡到這麼晚……
“王爺若是餓了，就先送點小食過去吧。”另一名配菜的師傅以爲是文璟下朝回來餓了，讓人過來取喫食，忙將剛剛蒸好的點心從鍋裏取出來。
“不，王爺還沒回來。”雲微瀾略爲憂傷地望着吊爐裏的烤鴨，“是我餓了，來喫早飯的。”
衆人：“……”
真的是“好早”的早飯。
“瀾哥哥，這點心不錯，你先喫點兒。”小白菜見點心精緻過人，白玉似的芙蓉花綴着點點櫻紅，光看着就好喫，也不拿熱着的早飯了，直接裝了盤遞過來。
“嗯。”雲微瀾心不在焉地拿了一個放在嘴巴里，眼睛還盯着那烤鴨，半晌，一把捂住脖子滿臉通紅地朝小白菜喊，“水，涼水……”
點心太燙，一口嚥下去把嗓子燙着了……
“……”
小白菜連忙舀了勺涼水，看着雲微瀾一口氣連灌幾口，忍不住心疼，“早知道我就幫瀾哥哥吹涼了再給你喫。”
“不是你的錯。”雲微瀾痛苦地看着烤鴨，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想別的東西了。
衆人默默低頭，這是哪家大人，喜歡烤鴨能喜歡成這樣，該不會這輩子都沒喫過吧……
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雲微瀾扶着一把椅子坐下，爲免毀形象，特意坐遠了些，並且閉上了眼睛養神——看着不能喫太痛苦，眼不見爲淨。
計算着時辰應該差不多了，被廚房裏的熱氣薰得頭暈腦漲的雲微瀾正打算睜眼看看烤鴨好了沒有，忽聽見小白菜“呀”了一聲，她聞聲望去，卻見一只通身白毛的生物正一臉惱怒地瞪過來，那躡手躡腳的模樣怎麼看怎麼陰暗。
福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