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讓座

發佈時間: 2025-05-06 13: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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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留神,勺子裏的湯濺到了手背,慕容憐手一顫,手裏的湯碗險些掉下去。

“公主,你沒事吧?”香兒急忙入下菜刀,接過已經灑了一半的湯,舀了勺冷水,“快把手放進去。”

“我沒事。”慕容憐依她的話把水放進水裏,但緊皺的眉頭可看出燙得不輕。

畢竟是剛煮好的湯。

“二公主在嗎?”帳篷外,忽有人揚聲問話。

慕容憐一驚,擡頭看向簾門,不知會是誰來找她。

“奴婢去看看。”香兒連忙把水勺放下。

外面的人卻不等她迴應便掀簾走了進來,朝慕容憐微微一福,“奴婢是長公主身邊伺候的婢女,長公主讓奴婢來請二公主一同前往參加晚宴。”

參加晚宴?

慕容憐瞬間想到了雲微瀾,如果去了,一定可以見到他吧?

可儘管如此,她還是有些遲疑,雖然傍晚見過慕容丹那些婢女,但並沒有仔細看,不能確定眼前這個婢女到底是不是。

萬一是有人戲弄她呢?

她搖搖頭,一個不被人惦記的公主,只擔了個公主的名頭,又有什麼地方值得別人戲弄。

“公主,是長公主身邊的婢女。”香兒認出白露,在她身邊小聲道。

慕容憐這才稍稍安心,也不敢怠慢,“那……勞煩姑姑稍等,容我換身像樣的衣裳。”

從來不會有人到她這邊來,又擔心煙火會燙壞了衣服,她早已將白日裏穿的裙子換下,換了身葛布粗衣。

白露點了點頭,走到了帳篷外面。

慕容憐換着衣服,心裏忐忑地跳個不停。

被冷落了那麼多年,突然被別人想起,這種感覺讓她最先感覺到的不是欣喜,而是害怕。

她已經習慣了被忽視,被輕慢,已經習慣了縮在自己的殼裏,已經認定自己會被人遺忘着過一輩子,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人。

慕容憐換上白日裏那件半舊的裙子,帶着香兒跟隨在白露身後,滿心不安,害怕,雙腿發軟,若不是香兒一直扶着她,好幾次險些跌倒。

而在遠遠見到那片明亮的火光後,更是全身顫抖得幾乎邁不開步子。

等到真正靠近,面對那被火光照耀着的人羣時,她只覺得眼前發暈,誰的臉都看不清,誰的話也聽不見,只有虛晃晃一片,連腦子都是渾的。

“公主,二公主來了。”白煙看到她,湊近慕容丹的耳邊稟報。

慕容丹與皇后正說着話,也不知說到了什麼趣事,捂嘴輕笑,似乎並沒有聽到白煙說了什麼。

白露見白煙已經知會了慕容丹,自然不會再稟報第二回,忍着腰痛站到了慕容丹身後。

慕容丹與皇后對慕容憐沒有理會,她身邊的慕容顯更不會理會,而其他人見他們不動,更不好開口,總不能做那個喧賓奪主的人。

何況,這只是個被皇帝遺忘在角落的公主,還不如在場的官家女兒珍貴。

皇帝倒是對這個女兒的到來給予了淡淡一瞥,但也只是一瞥,便轉過了頭去繼續喝酒,什麼都沒有表示,彷彿她只是一縷飄渺的空氣。

由此,儘管面前全是人,被熱心的長公主邀請來的慕容憐卻被晾在了一邊,無人問津。

“公主。”香兒扶着慕容憐,尷尬得不敢擡頭。

慕容憐身子一顫,咬着下脣緊緊抓住香兒的手,彷彿身邊的香兒是她最大的力量支持,連向皇帝請安的勇氣都沒有。

滿目的冷眼,皆是無動於衷,每個人都那樣冷漠地將她望着,使她有種被剝光了衣服拖出來示衆的感覺,讓她想要落荒而逃。

雲微瀾清冷的眸光自皇帝,皇后身上劃過,重重落在慕容丹那張修飾得找不出半點瑕疵的臉上,“啪”地一下將手中酒杯擱在桌上,便要站起。

一只手按住了她撐着桌面的手,她回頭,看到文璟悠然飲酒,只是按着她的那只手帶了些許力道。

她抿了抿脣,沒有動。

的確,現在不是她出頭的時候,但慕容憐就該被人這樣踐踏?她既然看到了,就做不到不管。

“再等等,說不定等會兒有戲可看。”文璟低低道。

拍杯之聲讓幾乎凝成一片的空氣有了些許波動,在場的人似乎在這異常的靜默中回了神,紛紛拿起面前的酒杯或是喫食,或喫,或喝,似乎回到了之前的那種場面,但氣氛明顯還是不同,顯得生硬。

“二公主,請到這邊來坐。”驀地,一道明亮果決的聲音徹底打破了沉默,鬱明珠騰地站起,對着茫然無措的慕

容憐發出邀請。

誰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所有目光都往她這邊投了過來。

“珠兒!”鬱夫人臉色大變,扯着鬱明珠的手使勁拽她,沉聲喝道,“你給我坐下!”

說話間,已急急去看皇帝與皇后,以及慕容丹的臉色。

鬱相沉着臉,什麼都沒說。

鬱明珠仿若未聞,掙脫開她的手,將自己與鬱方臣的位子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個座位來,“二公主,來,這邊。”

慕容憐如同久涉雪山的人突然被送了個暖爐,這突如其來的溫暖幾乎讓她掉下眼淚,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只能哽咽地說了個字,“好。”tqR1

香兒連忙扶着她就要過去,一直與皇后說話的慕容丹忽然轉過頭,面帶驚訝,“二妹妹來了麼?怎麼不早說,你們這些做奴婢的是怎麼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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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婢的錯。”白煙立即認錯,“奴婢見公主與皇后娘娘在說話,就沒敢打擾,請公主責罰。”

“是該罰。”慕容丹站起來,親熱地拉住慕容憐的手,“自家妹妹理應做在自家姐姐身邊,怎麼好坐到別處去,快過來跟本宮一起坐。”

慕容憐無法忘記剛纔的情形,縮了縮手,不敢去看她,聲音低如蚊蚋,“我,我還是坐到那邊去吧。”

“二妹妹說什麼呢。”慕容丹故作不快,“你看父皇母后都在這兒,還有太子哥哥和其他兄弟姐妹們,你一個人坐到那邊去,豈不是要被在座的大人們笑話麼。”

“我……”慕容憐言語笨拙,被她這一說哪裏還能接得上話。

“好了好了,來這邊坐吧。”慕容丹親親熱熱地挽着她坐下,又吩咐白煙替她準備杯盞酒食,做足了一個好姐姐的模樣。

慕容憐侷促地坐在那裏,只能朝對面的鬱明珠報以一個蒼白的笑容,有些歉疚的不安。

鬱明珠倒是沒什麼,對她點了點頭,坐回座位。

因爲有白煙等人的伺候,香兒作爲一名低等宮女,只能遠遠地站着,慕容憐孤身一人坐在一堆血緣最近卻全然陌生的人中間,如坐鍼氈。

她從小就住在偏僻的宮殿中,她的父親,她的兄弟,她的姐妹,與她都沒有說過話,如今突然就這麼置身其中,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原來我還有一個二姐姐呀。”慕容飛兒玩膩了七寶蟾蜍,終於擡起頭來,撲閃着一雙大眼睛打量慕容憐,“以前我都不知道呢。”

慕容憐勉強地對她笑了笑,那笑容卻是難看得很。

皇帝本來還想跟她表面上敷衍兩句,見到這刻畫在蒼白僵硬毫不出衆的臉上的笑容,立即便倒了胃口,不再說話。

一直望着這邊的雲微瀾眼神譏屑。

都道帝王薄情,但對於自己的血脈總歸有些親情,可這皇帝對於慕容憐的漠視,真讓人心寒透頂。

“二妹妹,夜間寒冷,喝杯酒暖暖身子。”慕容丹親自執起酒壺,給慕容憐倒了杯酒。

“謝謝長公主。”慕容憐忙去拿酒杯。

也不知是她太過手忙腳亂,還是心慌手抖,那酒杯突然傾倒,酒水頓時潑灑開來,濺溼了慕容丹的裙子。

“啊……”慕容憐大驚,急忙蹲在地上,抓起自己的袖子去擦。

這驚慌失措又毫無形象的模樣讓不少人對她露出鄙夷之色,果然沒有見過世面,上不得檯面,毫無公主該有的模樣。

由此,旁邊的慕容丹被襯托得更爲典雅高貴。

“沒關係。”等到衆人瞧夠了,慕容丹輕輕推開慕容憐的手,笑容不改,“髒了洗洗就好,別把二妹妹的衣服也弄髒了。”

這寬容大度的樣子,讓衆人對她的讚賞又增添了幾分。

說話間,白煙已將桌子收拾乾淨。

慕容憐被她扶起,心裏又是忐忑又是感激,小心翼翼地坐着,再也不敢去碰重新佈置的酒杯。

“二妹妹的帳篷住着可舒服,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慕容丹並不勉強,給她布了些乳豬肉與烤羊肉,體貼地道,“若有需要,儘管跟本宮說。”

“我住得很好,沒什麼需要添置的。”慕容憐小聲回答,“謝長公主關心。”

“我們是姐妹,說謝字太過生分了。”慕容丹笑着朝雲微瀾看去,笑容頗有些意味深長,“不過,倒是要謝謝雲大人的出手幫忙。雲大人與二妹妹初次見面便那般投緣,好似相識了許久一般,真可謂緣分不淺。”

慕容憐一直低着頭,聽到“雲大人”這三個字心頭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擡頭向她看去,臉上已悄悄染上了暈紅。

而“緣分”二字,讓鬱明珠亦轉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