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力氣如抽絲般漸漸流失，手沉重的擡不起來，撫摸的動作再也不能續續，慕容憐感覺到說不出的疲累，連眼睛都快睜不住。
她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
雲微瀾更緊地握住了慕容憐的手，那種生命迅速流逝的感覺彷彿指尖流沙，阻擋不住，無能爲力。
慕容憐眼中只剩下平靜，血紅的嫁衣裹着消瘦的她，她就像一朵生長在夾縫中的無名小花，縱使多年艱難求生，依然經不起寒風霜雪，走向凋零。
“微瀾……求你一件事……”再一次認真地看了一遍雲微瀾的臉，有滿足，也有不捨，她的聲音宛若遊絲，“香兒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我走了……以後留下她一個人……幫我照顧她……可以嗎……”
“公主，”香兒泣不成聲，“你不會死，奴婢還要伺候你一輩子……”
慕容憐只是定定看着雲微瀾，眼裏有乞求。
她已經沒有力氣安慰香兒了。
甚至於，再也沒有力氣說話。
雲微瀾眼眶發澀，輕輕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幫你照顧她。”
慕容憐嫁進衛慶侯府，她活着，那些她帶來的人和物都是她的，她若死了，所有的人和物便是侯府的，何去何從只能聽從老侯爺的安排，別人沾染不着。
可是，雲微瀾不忍她走得不安心，一口應承了下來。tqR1
這是她能爲慕容憐做的最後一件事，不說只是照顧一個人，就算更難的事，她都不會拒絕。
慕容憐微微笑了，似乎想說什麼，可話還未出口便已消散在空氣中，淺薄的笑容定格在脣邊，脆弱得彷彿一碰就能碎了。
耳邊是香兒再也壓抑不住的痛哭，留在屋子裏的婢女僕婦統統跪倒在地，跟着一起放聲大哭，雲微瀾握着慕容憐的手，感受着掌心裏最後一絲溫度抽離，徹骨冰冷。
久久沒有動。
她想起那晚在憐香殿，慕容憐微笑着對她說，孩子不能沒有父親，嫁給陳瑞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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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說，只想把孩子生下來，以後母子相依一輩子，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
那時候的慕容憐憔悴消瘦得不像樣，可眉眼裏的溫柔滿得遮不住，那種真心歡喜的樣子讓她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以爲慕容憐真的會活下去。
後來，準備離開的時候，慕容憐叫住她，感謝她過去爲她所做的一切，還說，她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
說這話的時候，殿外的風鑽進來，吹起慕容憐的髮絲與衣角，那蒼白虛弱的女子明明微笑着，卻讓她感受到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傷。
到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這個可憐的女子，親手結束了這段孽緣，也結束她的孩子與丈夫的性命，還有她自己。
誰又能想到，那樣懦弱無依，逆來順受的人，會有如此烈性的一面。
誰也想不到。
一輩子都在膽小怕事的慕容憐，撒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謊，做了人生中最大膽的一件事。
一件很多人都不敢做，也是她這輩子唯一做過的最大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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