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寺。
“施主，凡事皆有定數，何必強求？”方丈看着眼前的男人，眉宇間盡是惋惜。
“這就是方丈所言的變數嗎？”老者雖是笑着，可眼底卻並沒有笑意，他看着遠方，目光慢慢幽深：
“可即便如此，老漢依舊得去啊，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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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轉過頭看着方丈：“這就是方丈所言的，命數。”
“阿彌陀佛。”方丈緩緩閉上眼睛，安靜了須臾，纔再次出聲道：
“老衲本不該過多言語，施主在此處修養多年，老衲都不曾解開施主的結，是老衲修行不夠。”
“可施主此番下山，又該當如何呢？”
“這一切，本就源於施主，若施主出面，此劫當爲無解。”
老者笑了笑，“方丈多慮了，我傾盡一切，是爲證明自己，也不想她往後，悔之晚矣。”
說着，他突然自嘲的笑了笑，過了一會，才繼續道：“唯一想錯的，便是那母子之間的隔閡，在一開始，便沒有了任何緩和的餘地。”
“可是方丈，我以精血救下的人，不能去對付我愛的人。”
“我這滿頭的白髮，不能就換來這麼個結果。”
方丈嘆息一聲，“那施主準備如何？施主以精血換命，只爲證明你比那個人強，最後又得到了什麼？”
“再者說，施主已經贏了，不是嗎？”
“既已贏了半子，又何必再下山徒增變數？”
“是贏了，可……”老者回首望向遠方，深山之中，因爲雨後而慢慢升騰的霧氣，就彷彿他如今的心情，看不真切。
“他終究不該，將她逼至這般地步。”
方丈深深的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欲言又止。
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了。
這麼多年了，他都不曾化解這段孽緣，此時已是，徒勞。
“凡事皆有因果，老衲，言盡於此，阿彌陀佛。”方丈嘆息一聲，朝着老者微微俯身後，直接轉身離開。
老者垂眸，眉宇間似有感激閃過，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轉身，最後一眼，正是方丈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三日後。
大雨在昨夜便已經徹底停了，君亦琛剛收拾好東西，陸秉文便行色匆匆的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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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來了個人，說是你師傅。”
君亦琛手中的包袱瞬間出現在了陸秉文懷中，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然，等他匆匆趕出來，連人都沒看清，一道熟悉的氣息，帶着濃烈的殺意瞬間逼近。
他下意識的擡手擋下，可還不等他穩住身形，那道身影再次襲來，他擰了擰眉，邊打邊退，並示意雲鶴他們不準靠近。
“師傅，您這是爲何？”他不解的出聲，手下也只是防守，不曾進攻過一次。
雲鶴一行在一旁看的着急，可礙於君亦琛的指示，也不敢上前。
老者冷笑一聲，手下的招式也愈發的狠辣：“孽障！老夫救你性命，教你武功，可不是讓你用來對付自己母親的。”
“你這個孽障！”老者語氣冰冷，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殺氣，似乎是非得將君亦琛斃於掌下方可罷休。
他在聽聞皇室生變時，便準備下山，奈何身子早已是強弩之末，加上天公不作美，他便拖了幾日。
可就在剛剛，他踏進這皇城的那一刻，耳邊聽到的只有一個消息，那便是，妖后已死！
所有人都談論着，訴說着‘妖后’的罪孽，每一個人都說，妖后罪該萬死，老天終於開了眼，甚至有人大肆慶祝，毫不避諱。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他眼前的這個人，他的徒弟，他用精血救回來的人，他細心教護了多年的人。
而世人口中的妖后，是眼前之人的母親，也是他這一生，愛而不得之人。
“你來紫竹，老夫不曾攔你，你想做任何事，想殺任何人，都可以。”
“爲何偏偏要對她動手？”
“她是你娘啊！”
“老夫以往，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隨着老者的話一句接一句，手下的招式也一次比一次狠，君亦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那是他的師傅。
那個從來不讓他對外說起，卻又對他極好極好的師傅。
那個總會溫柔的告訴他，他的孃親是個多好多好的人，只要說起孃親，就會格外溫柔的師傅。
那個用自己的血入藥，扮成遊歷的方士，將解藥以穆家的手，交給他的師傅。
那個總會在自己毒發時出現的師傅，此時卻完全變了一個人，鬚髮皆白，早已不復當年模樣。
所以，師傅對自己的好，全都是因爲那個女人嗎？
“師傅，您是要殺了我，爲那個女人報仇嗎？”他收了雙手背於身後，立在原地不再躲閃。
老者掌劈於近前，猛地止住，看向君亦琛的眼神中沒有半分慈愛，只餘厭惡與憎恨。
“她是你娘！你竟是連聲娘都不願喊嗎？”隨着老者話音響起，掌心微微下移，狠狠落於君亦琛肩頭。
“唔……”君亦琛悶哼一聲，生生受下了這一掌，穩住身形後，才擡眸看向眼前這個怒不可遏的人。
“娘？”他冷冷的嗤笑着：“別人或許不知我曾經歷過什麼，師傅難道不知嗎？”
“她配嗎？”
“混賬！”老者再次欺身而上，又是一掌落下，君亦琛直接被轟的倒飛了出去，藉着身後的石階，才勉強穩住身形。
“王爺！”雲鶴衆人紛紛衝了過來，想伸手攙扶，卻被君亦琛攔下。
“你只記得她棄你不顧，可瞭解過她曾受過的苦？”
“就算她有錯，她也是你娘，誰都可以殺她，唯獨你不行！”老者冷冷的睨着君亦琛，眼底翻騰着的，唯餘恨意。
“呵……咳咳……”君亦琛冷冷的發笑，眸中有迷茫升起，卻又不知想起什麼，瞬間被壓了下去。
他捂着心口緩緩擡起頭，眼神中的光芒，在一點點的散去，餘下的，只有麻木與倔強。
“師傅，你說錯了。”
“這個世上的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殺她，除了我。”
“孽障！你該死！”老者氣急，再次一掌襲來。
“噗……”
“王爺！”
“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