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黎聽見這意料之中的話，脣角微勾，她果然沒猜錯，皇帝不會動夕貴妃。
甚至是在那嬤嬤被劈成焦炭，親眼所見的情況下，也不曾提及夕貴妃半句。
可見其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此事交由皇后，他什麼也不管。
而阮南雪衆目睽睽之下對宮中貴人動手，不受罰就已經很不錯了，想要無憑無據處罰一個立於公道之上的貴妃，不可能。
沐黎都知道了，皇后自然就更清楚了，畢竟相伴身側二十餘年，再瞭解不過了。
可這場風波雖然已經過了，穆初晴的心，卻又無端的寒了幾分。
她呆呆的望着門口，看着皇帝的身影淹沒在人羣之中，原來……
被年少回憶困住的，從來都只是我一人。
須臾，穆初晴慢慢收回眼神，落於下方的夕貴妃身上，後者眸色怒然，卻不敢再多言半字。
當夕貴妃認爲穆初晴定會嘲諷自己幾句時，卻見她平靜的移開視線，似乎壓根就沒將她放在眼裏一般。
穆初晴看向殿中，隨即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下臺階，在沐黎身前不遠處停下，視線掃過大殿，語氣冷凝。
“本宮乏了，今日宴會便到此結束吧，各位夫人小姐們也早些回家吧。”
衆人面面相覷，卻沒一個人敢提出質疑。
“臣婦/臣女，謹遵皇后娘娘懿旨。”
————
待到衆人離開，皇后纔再次看向依舊不曾動彈的夕貴妃：
“妹妹莫不是沒喫飽，可要本宮吩咐一聲，給妹妹準備些小食？”
夕貴妃死死的盯着皇后，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心中恨意如怒濤般洶涌。
見她不說話，穆初晴也沒心思搭理她，她擡手指了指上首側方處的焦黑立柱，輕聲道。
“劉嬤嬤終究是妹妹宮裏的老人，妹妹還是爲其收拾一下爲好，可莫要叫下人們寒了心。”
說罷，便不再理會她，直接朝沐黎伸出手，“小黎兒，隨本宮去鳳儀宮坐坐可好？”
剛剛走近的許卉兒聽到小黎兒三個字，便知道自家這位妹妹，應是下了決定了。
一瞬間，她竟是不知當喜還是當憂。
沐黎也將視線從大殿門口收回，剛剛君亦琛不肯走，是被穆老爺子強行拉走的。
畢竟這邊都是女眷，他一個男子留下，就算是心智不全，也多少有些不合適。
“好。”應下後，她才轉頭看向還是有些生氣的阮南雪，笑意淺淺：“孃親，我們去姑母那裏等祖父與亦琛吧。”
“好，聽小黎兒的。”
阮南雪輕輕點頭，強迫着自己不去看那邊的夕貴妃，免得又怒上心頭，不管不顧，給她們平添麻煩。
四人在宮女的簇擁之下，緩緩自夕貴妃身前走過，那和諧的一幕，深深的刺痛了夕貴妃的眼。
她的憎恨如同劇毒一般瘋狂蔓延，原本精緻的面容，也慢慢變得猙獰。
憑什麼？
憑什麼你穆初晴能過得這般瀟灑？
憑什麼皇上明明已經厭棄了你，卻還非要一直留着你？
穆初晴！
你等着，這後宮之主，只能是我。
不就是靠着穆家嗎？
等穆家一垮，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拿什麼猖狂？
————
回到鳳儀宮，穆初晴便屏退了所有人，拉着沐黎坐在身邊，神情溫柔，語氣中帶着微微的激動與感激。
“姑母雖不知道你與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麼，可不管發生了何事，姑母代穆家謝謝你，真的很感謝。”
“謝謝小黎兒願意站出來，願意站在穆家這邊。”
說着，穆初晴話音頓了頓，看了看下方的阮南雪與許卉兒，阮南雪如今已經冷靜了，微微垂着頭，後知後覺的醒悟，自己剛剛到底都幹了什麼。
許卉兒伸手撫了撫她的背，無聲的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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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初晴見狀，也無奈的搖了搖頭，長嫂的性子就是這樣，沒辦法。
她也是擔心自己再受刺激，纔會這般激動，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向來都是將情緒寫在臉上的。
自從來了穆家之後，爲了穆家，長嫂已經很努力的在改變自己了，可……
天性這個東西，又豈是說改就能改的？
終究，是大哥與穆家，虧欠了她。
穆初晴重新看向沐黎，腦中劃過剛剛她與皇帝對峙的畫面，不管是因爲什麼，這孩子是當真在護着穆家的。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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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相信，也沒辦法相信，皇帝竟然就這樣同意了？
她擔心，擔心這孩子答應了皇帝什麼要求，擔心她初來乍到，被皇帝那副僞善的嘴臉欺騙，怕她喫虧。
“小黎兒，姑母知道這很不禮貌，可我還是想問一句，皇上可是與你有何交易？”
說着，像是怕沐黎誤會什麼，又忙出聲解釋：
“姑母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擔心你被他騙了，這宮中不比外面，處處是陷阱，任何人都不能信，不得不小心。”
“況且，穆家雖不如從前，但也不至於讓你來擔這些風險。”
“你還小，不該牽扯進穆家與皇室的齟齬之中。”
穆初晴看着沐黎，沐黎也在認真的看着她，眼底泛着難以察覺的幽幽藍光。
她知道，穆初晴是真的擔心，甚至是有些害怕。
或許這份害怕不完全是因爲自己，但她的真心實意，沐黎收到了。
這也讓她確定，穆家還是值得一護的。
她脣瓣微微一彎，自心底緩緩溢出的笑容，很淺，卻很真。
“姑母別擔心，我與皇帝之間並沒有任何交易存在，至於皇帝會答應，也並非是因爲我。”
說着，沐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
“我雖然忘記了前塵過往，可我知道自己的特殊，上次皇帝召見時，便是因此，我與亦琛才能平安回來。”
“剛剛大殿之上的驚雷，想必姑母你們都瞧見了，這就是皇帝會答應的原因。”
穆初晴聞言不解的皺了皺眉：“對了，我差點忘記那驚雷到底是怎麼回事？”
沐黎輕笑：“有人當着我的面說謊，會被劈，有人對我不敬，會被劈……”
說着，她頓了頓，看了眼下方的兩人，才繼續道：“具體還有沒有什麼其他能力，我也不知道，目前就知道這些。”
話音一落，在場三人頓時面面相覷，不可思議的直勾勾的盯着沐黎。
沐黎笑了笑，抿脣不語，隨她們自行消化。
她沒辦法將自己的所有一一告知，所以只能是將這些，全部甩鍋給老天爺。
這跟信任與否無關，這是她最後的底牌，任何人……
都不能說。
畢竟，人心易變。
這是她用二十年，換來的經驗，所有的能力，都是有利有弊的，她也不例外。
她身懷異能，所以從來不質疑真心，因爲她能鑑別真心。
可真心，瞬息萬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