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肅穆的宮牆之下,姐妹二人默然不語。
逐漸近了宮門,銀霜才氣喘吁吁的趕上來。
孟聽楓不露聲色的上下打量她一眼。
看着她穿着與方纔無異,一時間察覺不出藏在了哪。
那殺人不見血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孟府的馬車孤零零的停在宮外,牽着馬繩的車伕看見二位小姐款款走來,這才放下心。
看來二位小姐並無大礙,那家主也能放心了。
他連忙走上去迎,扶着大小姐上了馬車,二小姐卻遲遲不動。
“二小姐……”
話音未落,急匆匆走過來的銀霜還未看清是什麼東西,就被絆倒在地。
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她表情痛苦的呻銀着。
孟聽楓站在一邊,看了許久也未有東西掉出來,這纔將她扶起來:
“銀霜姐姐,走路這麼急,會很容易摔倒的。”
銀霜緊緊皺着眉頭,捂着摔疼了的肩膀,等對方上了馬車,自己才慢悠悠地爬上去。
坐在馬車內,望着閉目養神的孟雪怡,孟聽楓同樣閉上了眼睛。
方纔在扶起銀霜時,她伸手摸索了一遍,卻什麼也沒摸到。
無論是毒還是武器,按理說藏在身上,都合該有個不合理凸起纔對。
可銀霜衣服平整,摔倒之時也並未伸手去護住什麼。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孟聽楓百思不得其解,乾脆倚靠着馬車睡了過去。
到了孟府,一眼就能瞧見等在門口焦急不已的孟瀾。
他看見孟雪怡,眼睛一亮,跑上來握住她的肩膀細細看了一圈。
纔開口說:
“女兒,你,你沒事吧?”
今日之事他也只是有所耳聞,本滿心期待孟雪怡回來時能同他說有相中的合適人家,不曾想卻聽到了死人之事,還聽說是自己女兒帶着一羣人撞見的命案。
還好,女兒身上沒有傷口,髮飾妝容也不曾凌亂。
心中懸着的石頭終於重重放下,孟瀾露出笑容: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幸虧這次沒出什麼大事,若是在這個節骨眼出了事,那爲女兒籌謀一樁好親事的想法豈不是要泡湯了?未出嫁的女兒家,最爲看重的就是名聲。
如若女兒婚事不好,嫁的人沒甚官位,在京中地位也不高,那對他孟家而言無疑是一件糟糕事。他一介農戶出身,靠自己苦讀才考上官,一路走到現在這個位置,最害怕的就是無權勢可依。
孟雪怡勉強的勾起嘴角,看起來像是受了打擊。
“女兒不孝,讓爹擔心了。”
她盈盈行禮,便以身子不適的理由帶着銀霜離去了。
而孟瀾點點頭,擡腳欲走,餘光且瞥到那一抹靜靜站着的灰紫色。
今日得了消息,他只顧着擔心大女兒了,竟然將小女兒拋之腦後了。
他面色有幾分尷尬,以手作拳虛握在脣邊,“咳,聽楓既然一起平安回來了,就早些回院子裏洗漱歇息吧。”
微涼的春風吹動門前燈籠晃動,陰影在二人身上來回轉着。
孟瀾說完後,發現自己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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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日險些出了事的是大女兒,小女兒望着除了臉色一如往日那般蒼白,並無其他不同。
看起來也沒什麼好問的。
他對這個女兒的感情始終是複雜的。不想去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惹人憐惜卻又叫他不好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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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動的陰影下,孟聽楓脣角勾起苦澀的弧度,用陳述平常事一般的語氣說:
“有勞父親記掛,女兒只不過是中毒後剛剛痊癒,並無大礙。”
孟瀾敷衍的點點頭,下一瞬卻驚愕地轉過身來,“什麼?你中毒了?!”
他面色難得的顯露幾分緊張:
“是何人下的毒?”
是針對他孟家而來,還是單針對孟聽楓一人?
若是前者,只怕日後孟家的喫食都需要好好檢查一遍方能入口。
“女兒是在宮宴上中的毒,下毒者技藝高超,並未能發現是誰。”
孟瀾神情凝重的略一頜首,施毒選在宮宴上,而雪怡並未有事,看來是針對她一人下的毒。
不經意間,他鬆了一口氣,回過神來才發現小女兒已然叫了自己許多聲。
“嗯……?嗯,好,你快回去休息吧。”
望着那道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身影,孟瀾又開口喚道:
“聽楓。”
少女回過身來眨了眨眼睛,眼中似乎有水光。
他怔愣一瞬,“若是身子有不適的地方,及時與管家說,讓他爲你尋大夫。”
可孟聽楓表情淡淡,說了聲謝謝便走掉了。
唯餘孟瀾恍惚着站在風中。
爲何看見小女兒眼中閃動的淚光,他的心裏竟然會有些堵呢?
翌日清晨,眼睛紅紅的時梓露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提起裙邊就朝孟府裏走,任其他下人怎麼阻攔都沒用。
她憋着氣走到幽蘭苑,直到看見揉着眼睛走出來的孟聽楓,才一下泄了氣衝過去,緊緊的抱住對方。
嚎啕大哭道:
“聽楓,怎麼辦,我都看見了,我也聽見了。
“我,我……我是不是該和阿兄說?”
祥菊和福蓉看似在澆花掃地,實則兩個人耳朵都已經豎起來了,院中的其他下人也不例外。
孟聽楓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之後,環抱住時梓露肩膀帶着她向裏走。
將門關上,她又細心地倒好一杯熱茶,等待時梓露冷靜下來。
時梓露吸吸鼻子,講述起她所看見的。
那天她跟着那宮女走,繞了好久纔看見那宮女鬼鬼祟祟的進了水榭中的亭子,而她也在那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宮女面色喜悅,嘴裏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事情已辦妥,接着就向坐在椅上的那人討要起了賞賜。
“可是,她剛說完,那人身邊站着的侍衛就將她給殺了,一滴血都沒濺出來……”時梓露說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然後,然後,我聽見那個人的聲音,是他。”
柳世子。
嬌俏的少女不復往日那般活潑靚麗,眼底一片青黑,像失了魂一般喃喃自語。
“怎麼會是他呢?那日的事,我只當是個意外,可如今,他以爲你知情,竟然要害你。他,他,他怎麼能,怎麼能,爲什麼呢?”
她的話語攪在一起,混亂無序。
孟聽楓握住她顫抖不止的肩膀,定定道:
“時小姐,你就該告訴你阿兄,讓那人得到他應有的下場。
“你記得我們的約定的,對嗎?”
時梓露淚眼模糊,沉默半晌,她點點頭。
負心之人,傷害她摯友之人,已沒有理由叫她原諒。
爲了聽楓,她也要叫阿兄好好懲治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