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梓露站在時璟的書房內,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兄長的臉色。
會不會罵她,責怪她不早些說?還差點害了聽楓……
她不禁眼眶泛紅,若是她能早些看清那個人,就好了。
時璟面不改色的將手中筆墨放下,擡眼問道:
“若是阿兄想讓他死,妹妹可有意見?”
不帶一絲感情的眸光射過來,時梓露呼吸一滯。
她知道阿兄是認真的,可……
“阿兄能不能將他關入牢中,而不是,要了他的命?”
時梓露聽見自己艱澀的聲音落下,房內一片安靜。
“砰!”
時璟手中握着的茶杯猛然迸裂,他冷冷的審視了一遍面前的少女。
“當年乳孃會不會抱錯了孩子?”
“什麼?”
“你真是我妹妹嗎?”
除了長相與他有些微相似之外,性格上簡直無一點相似之處!
被人騙了,還被人推下湖中,卻還傻傻的相信那人。他忍不住懷疑,若是自己的傻妹妹被人賣了,她是不是還會爲那人求情,讓官府別砍那人的腦袋?
時梓露紅着臉,說不出話來。
不緊不慢的爲手上出血的傷口包好,時璟將一張紙條遞給她,嘆了一口氣。
“妹妹,他並非良人。”
時梓露忐忑地打開紙條,上面寫着的字句映入眼簾。
冷不丁一滴淚落下。
她怔怔地望向兄長,想說些什麼,可她最清楚,阿兄不會騙她。
蕙染公主,和夏陽?
夏陽愛的是公主,而不是她?
他想娶公主,所以要殺了她?
爲什麼每一個字句她都看得懂,卻沒辦法讀懂呢?
少女怔愣的眼睛中蓄滿淚水,她眨眨眼努力的讀着上面的字句,讀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他們那麼多年的情誼,他對她的關心,爲她寫下的每一首情詩,都是假的嗎?
時璟眼神複雜,眼前這一幕是他最不願看見的。
但比起妹妹哭,能讓她徹底從幻想中醒過來,好好地活着,更是他想看見的。
他抱住哭得傷心欲絕的時梓露,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站在門外的孟聽楓聽見哭聲,從縫隙中窺見一角,二人溫馨擁抱的感覺讓她鼻頭一酸。
有人愛,真好啊。
被人愛,究竟是什麼滋味呢?
她望着天思索。
還不待她想個明白,哭得鼻子紅紅的時梓露走出來,低聲和她說:
“聽楓,我阿兄在裏面等你。”
孟聽楓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水,轉身欲走。
身後傳來時梓露顫抖的嗓音:
“謝謝你,聽楓。”
少女向裏走的步伐一頓,面上帶了些笑意。
時璟一擡眼便望見她嘴角的笑,眉梢一挑。
怎麼好似時梓露才是她妹妹?這般高興。
“你確實做到了,所以,你想學什麼?”
孟聽楓手指捻住下巴,眉頭微微皺起:
“我想……讓我先想想。”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時璟有些錯愕。
所以她那日根本不是故意不說,而是真的沒想好自己要學什麼?
此時的孟聽楓正在冥思苦想。
那日她試探了一遍銀霜,對方都不像身上藏了東西的,那究竟是什麼能殺人於無形,還沒有傷口?
哪怕是用毒,也會在軀體上留下痕跡的吧?
她苦苦思索,眉頭越蹙越緊。
到底是什麼呢?
時璟頗爲無奈,扶額道:
“你在想些什麼?想學什麼東西這麼難取捨嗎?
“即使你想學的東西很多,本相都可允了你。”
教書先生,作畫先生,亦或是彈琴、對弈,哪怕是學廚,他都能爲她找來老師,這些都不是難事。
孟聽楓腦海中恍然想過一種祕術,知之會用的世人甚少,也許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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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朗聲說了出來。
時璟漫不經心的拿起茶杯,剛抿一口,就險些被孟聽楓的回答嗆了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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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他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清清嗓子問道:
“你說你要學什麼?”
“蠱毒。蠱,和,毒。”
孟聽楓生怕他聽不清,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的說了出來。
這宰相年紀輕輕,耳朵就已經這般不好使了嗎?
時璟眼神異樣的看着她,一個姑娘家,要學蠱毒?
“你想害誰?”
若是學那些玩意兒是爲了害死某個人,還不如他揮揮手吩咐人來的快。
孟聽楓不贊同的看他一眼,語氣多了些鄙夷:
“時大人心胸真是……”
下一瞬,她恍然想起什麼,改口道:
“時大人心胸開闊,自然不能理解像我這樣的小人想做些什麼。不過我學蠱毒不是爲了害人,而是爲了防身。
“若是有朝一日遇上了這樣的殺招,我也能尋到破解之法。”
時璟瞧她顏色認真,不像戲言。
沉銀一番後開口:
“本相會爲你在這幾日尋到擅長蠱毒之術的高手,來做你的老師。你說的書籍、場所,本相亦會準備好。”
孟聽楓不由得盛讚道:
“時大人當真是本朝榮光,一言九鼎!”
她眼睛亮如星辰,讚美的語氣高昂。
時璟不自覺的勾起嘴角,在心中道,那是自然。
同時心裏也對面前的少女多了幾分認知。
看似步步都隨意,實則步步都走在她設定好的路途上。
她就像他初次評價的那般不簡單,卻也讓他憑空多生出幾分好奇來,忍不住想瞧瞧,她究竟想做什麼?
……
銀霜端着盛滿水的木盆,狀似不經意的向地上潑去,望着那絲絲縷縷的紅被水流衝散,這才轉身回到屋裏。
她將水盆放下,掀開榻邊的簾子,望向躺在上邊蜷縮成團的人。
“小姐,你的身子真的無礙嗎?用不用奴婢去找大夫……”
銀霜目露擔憂。
“不要多生事端,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銀霜頓了頓,替她掖了掖被角,“那人昨夜又來了,窗子底下多了好多血跡。咱們真不用管他嗎?”
躺在牀上疼得出了一身冷汗的孟雪怡翻了個身,低低笑了一聲。
程才計謀失敗,好戲沒看成,還連累她惹了一身腥。京城中曾與她交好的千金們,不少人都聽到了那日的讒言佞語,人人都在背地裏暗諷她,使得她的聲譽一落千丈。
這般負荊請罪,便想她能原諒他?
“若是他今夜再來,你便趕他走吧。”
她不需要沒用的人。
銀霜點點頭,又想起了些什麼,趴在她耳邊悄聲說:
“柳世子將要告病還鄉,似乎是得了很嚴重的病,再不會回京城了。”
那日後,她也弄清程才真正設下的殺招是李茵,而非房中的王公子。
那,王公子,是誰派去的?
孟雪怡神情一動,眼珠轉了轉,吩咐道:
“你去將這件事說於那程才聽,看他作何反應。”
若是他機靈些,就知道該如何將絕望的人,推向那魚死網破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