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沈芫皺着眉，想將甜甜護在身後，卻見蕭凌只是掀開甜甜的袖子瞅了一眼，又將袖子放了下去。
沈芫問：“甜甜是你要找的人？”
蕭凌搖了搖頭，他並未在甜甜胳膊上看見自己想要看見的東西。但看着甜甜傷痕累累的胳膊，他的心卻莫名被揪了一下。
這個小乞丐應該吃了不少苦頭，袖子下的手臂極細，瘦到皮鬆鬆垮垮地包裹在骨頭上，讓人不忍直視。
蕭凌小心翼翼地將袖子重新放下，生怕弄疼了甜甜。他朝她微微低下頭，表示道歉。
甜甜很聰明，她明白蕭凌的意思後朝他甜甜一笑。
“沒關係噠！大哥哥別難過，雖然甜甜不是你要找的人，但大哥哥肯定會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沈芫也看見了甜甜胳膊上的傷，她蹲下身問道：“你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傷，這些傷都是怎麼來的？”
“有被店鋪老闆打的，有被城中貴人打的，還有被年紀比我大的乞丐打的……不過這都是幾年前挨的，現在我都學聰明瞭，離他們遠遠的，看見他們我就跑。”
甜甜不以爲意地將自己兩條胳膊藏在背後，頭一歪，笑呵呵地說：“而且，這些傷疤早就癒合了，也不疼啦！”
怎麼會不疼呢？
沈芫看着甜甜臉上故作堅強的笑容，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那些傷疤觸目驚心，明明很疼很疼。
只是對像甜甜這樣無父無母的小乞丐而言，她流血的時候沒有在意，掉眼淚的時候也沒有人關心，所以只能自己擦乾血淚，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沈芫輕輕拍了拍甜甜，溫聲道：“甜甜，這次多虧你想法子給姐姐送解藥和菜油，姐姐才能化險爲夷，你幫了姐姐這麼大一個忙，你說姐姐該怎麼報答你纔好？”
“甜甜不要報答，甜甜知道姐姐是在做好事，甜甜也想像姐姐一樣做好事。做好事不需要回報！”
甜甜頭搖的如同撥浪鼓一般，解藥和菜油都是芫姐姐提前配好交給她的，她不過是當了個跑腿，悄悄把東西藏在了醉春樓的狗洞下面。
甜甜覺得她不過是忙了一個很小的忙而已，所以她不想要回報。
沈芫聽甜甜這麼說，搖頭道：“這句話是不對的，任何事都應該有回報。如果做好事都沒有回報，那做好事還有什麼意義？姐姐必須要給你回報！”
“可是甜甜已經拿到回報了呀！”
沈芫愣了下，反問：“什麼回報？”
甜甜揹着小手，語氣十分認真：“開心，甜甜幹完這件事後覺得特別開心，看見姐姐救了那麼多跟甜甜一樣大的孩子，他們都可以回家找自己阿孃了，甜甜覺得超級超級開心！這是甜甜這一年最開心的事情了！”
聽完甜甜的話，沈芫覺得有些詫異，但又覺得這該是她會說出來的話。
這個小丫頭，倒是把她寒冰一樣的心暖的一塌糊塗。
她大費周章地救下醉春樓的這些孩子，其實是有自己的私心，她想扳倒趙姨娘，讓楚玉寧失去依仗，讓趙姨娘成爲楚玉寧的拖累。
她做好事是有自己目的，毫無好處的好事，她是不會做的。
可甜甜不一樣，她很純真，即使見過這世上的惡吃了不少苦頭，她依然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
這種純真良善之輩，不該被這個世道磋磨。沈芫拉起甜甜的手，“你以後不是小乞丐了，你是我的妹妹，姐姐家的房子馬上就要蓋好了，到時候你就來姐姐家住吧！”
“不可以的！”
甜甜擺了擺手，又想拒絕，可沈芫卻抓住了她的手：“姐姐不讓你白住，你可以幫姐姐打掃衛生，幫姐姐看着藥鋪，就當是姐姐請來的小幫工，給怎麼樣？”
聽見這話，甜甜猶豫了。
入了冬，天氣只會一天比一天冷，雪也會一場比一場厚。
像她這樣的小乞丐，就像是居無定所的流浪貓狗，很容易就會被凍死在下一場風雪中。
所以聽見沈芫給自己房子住，甜甜有些心動，她可以不要工錢，努力幹活，只要有一間可以遮風避雨的小屋子就行。
但是，她又有些爲難，因爲她覺得自己太小了，她不確定自己能幹的活有哪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幫到沈芫。
她不想利用任何人的善心，去當一個沒有用的累贅。
沈芫站起身，將蕭凌身上的外袍扒下來裹在甜甜身上，那外袍很大，裏面塞的有棉花，裹在七八歲的孩子身上如同一牀巨大的被子。
沈芫輕輕拍了拍甜甜，“你可以先考慮考慮，考慮好的話就來藥鋪找我。”
甜甜乖巧地點了點頭，她現在確實還沒想好。
從破棚子出來後，沈芫站在蕭凌的傘下，兩個人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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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芫看了眼蕭凌身上單薄的裏衣，訕訕問道：“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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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凌輕輕吐出一口霧氣，霧氣飄散在風雪中。
無言勝有言。
沈芫自知自己這個問題問了等於白問，又道：“我們走快點，早點回去就不冷了。”
蕭凌淡淡點頭。
因爲繞路過來見甜甜，所以回藥鋪的路便變得有些遠。
沈芫走在蕭凌身側，大概是他太過安靜了，所以她總想找話題聊，“你要找的人是一個和甜甜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孩？”
蕭凌點了點頭。
“她是你的親人？”
蕭凌再次點頭。
“是妹妹嗎？”
蕭凌側眸看了沈芫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沈芫又問：“你妹妹是什麼時候走丟的？她走丟的時候長什麼樣子？她身上有什麼特徵，你剛剛掀她袖子，是不是你妹妹胳膊上有什麼胎記？”
蕭凌沉默地點點頭，然後伸出手比了一個八的手勢。
沈芫錯愕。
蕭凌的妹妹八年前就不見了，蕭凌現在找的孩子約莫是七八歲、八九歲的樣子，那就說明他的妹妹生下來就不見了。
這樣找人，不等同於大海撈針嗎？
估計唯一能證明身份的也就是身上的胎記了，怪不得蕭凌看見甜甜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掀她的袖子。
只是這從孃胎裏帶出來的胎記，也未必會在人身上跟一輩子啊？
沈芫正想的出神，忽然撞上了蕭凌，她揉着鼻子擡起頭，剛想質問蕭凌怎麼走個路好好的突然停了下來，就看見蕭凌指了指不遠處的員外府。
員外府的門房急匆匆從府裏跑了出來，拉着拴在門口石獅子旁的馬就疾駛而去，像是遇見了十萬火急的事情。
沈芫想到還呆在員外府的劉嬤嬤，心猛地一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