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鴻！”
裙襬飛揚如蝶舞，孟雪怡撲到了孟羽鴻的身邊，急切地想要去握住他的手。
孟羽鴻咬着牙，乾枯開裂的脣滲出幾抹血絲，配合着他額頭上大大的“蠢”字，以及臉頰上泛着鮮血的傷口，一切都顯得十分觸目驚心。
“滾！！”孟羽鴻怒吼一聲，用力地甩開了她的手，並且將自己的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厭惡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孟雪怡愣在原地，嘴脣不斷翕動，似是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孟聽楓看在眼裏，知她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估計孟羽鴻心中也猜到了其中脈絡，纔會如此憤怒。
她說與不說，說的是什麼，孟羽鴻終究是不會再相信了。
儘管心中如此想着，孟聽楓還是低下眉目，對着孟羽鴻說道：
“羽鴻，這是姐姐，不是方纔要害你的那個女人……”
話音未落，孟羽鴻帶着憤恨的目光射來，“她與那害我的女人，有什麼分別！”
孟雪怡僵硬地站在原地，眼底一片驚慌。
“羽鴻，你爲何會如此想我？”她連忙開了口，生怕孟羽鴻在這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小牛在一邊瞧着，眼神從震驚慢慢轉變爲疑惑。
從前，小公子可是唯大小姐是從，一口一個“阿姐”叫得親切。也正是因爲家主和小公子都對大小姐用心以待，他們這些下人也纔開始慢慢看重這個被收養進孟府的養女。
起初孟雪怡進府之時，府中嫉恨她的人不在少數。她進府時穿得破破爛爛，甚至還沒有一些丫鬟打扮得光鮮亮麗，可往後，無論是那些個漂亮的丫鬟，亦或是在府中待了多年的老人，都得喚她一聲大小姐。
除了沒能進孟家宗祠，孟雪怡可以說是與尋常人家的千金小姐無異。喫穿不愁，金銀滿身，所有人愛之敬之，家主更是花了心思去教導培養她，使得孟雪怡能有一個傳遍京城的賢德之名。
看見眼前這一幕，小牛不禁有些恍惚。
若是小公子與大小姐決裂，只怕下人們中間，又有人要起了些異樣的心思。
孟羽鴻氣得臉色漲紅，臉上的傷口持續地刺痛，讓他再也沒心思與眼前人多糾纏。
他扶着孟聽楓的手臂，輕聲說道：
“姐姐，帶我回家吧。”
孟聽楓點點頭，“好。”扶着他站了起來。
孟雪怡望着二人相依而行的背影，孟羽鴻的舉動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了她的心湖之中，緩緩泛起圈圈漣漪。
只是漣漪終會消止，可她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了。
她總覺得，孟羽鴻這一回家，孟府中將會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此之後，她還能安然無恙地坐在孟府大小姐的位子上嗎？是不是，要給孟聽楓讓位了？
她不甘心……
定了定心神，思來想去，這二人手中都沒有她孟雪怡作惡的把柄，想要憑几句話撼動她在府中的地位，也沒那麼簡單。
孟雪怡擡起腳跟了上去，“羽鴻，你放心，阿姐一定會爲你找到最好的大夫，將你臉上的傷醫治好，絕不留疤……”
一瘸一拐走路的少年聞言，扭過頭來，冷冷地瞧了她一眼。
“你是誰的‘阿姐’都行，卻唯獨不會是我孟羽鴻的阿姐。
“我的姐姐，只有孟聽楓一個人，她纔是與我一母同胞的親姐姐。
“而你，孟雪怡，遲早有一天，會被趕出孟府。”
孟羽鴻冷冽的眼神彷彿夾雜了寒冰，將孟雪怡不安的內心刺穿得鮮血淋漓。
他陰狠地笑了一下，“我勸你，趕緊想好改作誰姓吧。”
孟羽鴻不再多看她一眼，轉過頭去，“我們走吧，姐姐。”
望着他臉上血淋淋的傷口，孟聽楓眼含擔憂地點點頭，扶着他上了自己的馬車。
見狀，一直追在最後邊的小牛大步跑上前，在與孟雪怡擦肩而過之時，尷尬地笑了笑，卻也什麼都沒說。
他是小公子的人，自然時時刻刻都要和小公子保持同一戰線。
小公子對大小姐厭棄，絕不是無緣無故的。
小牛更願意相信其中另有隱情，而這令孟羽鴻生恨乃至發怒的隱情，極有可能與孟雪怡有關。
既如此，他也沒必要再像往常那般畢恭畢敬地尊呼她一聲“大小姐”，也不會再費心思做那些討好之事了。
小牛毫不在意地錯開孟雪怡的身影，昂首挺胸地走上前，一把跳上轅板，執起馬鞭，“駕！”
馬兒調轉方向，揚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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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飛起的塵沙中了孟雪怡的眼睛，風沙刺眼，叫她難以自抑地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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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着通紅的眼眶，孟雪怡倔強地睜着眼睛在一片塵土飛揚之中看着那輛遠去的馬車，心中的不甘猶如浪潮襲來。
處理掉銀霜一事，她做得十分謹慎。
先是喬裝打扮後上街，攔住了一個認不出自己的小乞丐，給他錢財，交代他拿錢買兇。
隨後那小乞丐辦完事，來找她拿報酬之時，也被她所安排的人給滅了口。
從頭到尾，她全程都沒有露過面。
就算孟聽楓要算計她，又是如何得知？
還是說，她早就料定自己不會顧及多年主僕情誼，而是會殘忍地將銀霜殺害？
孟雪怡心頭一跳。
轟隆——
天空突暴驚雷，傾盆大雨突發而下。
孟雪怡神情恍惚，眼神呆愣。
她站在雨中一動不動，整個人被淋成了一只落湯雞。
坐在轅板上的車伕見她發呆，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大小姐，快上車來避雨啊！”
孟雪怡呆呆轉過腦袋，隔着厚厚的雨簾看向那輛馬車，又似乎是在透過面前的車伕，想要看見他身後之人。
從小就跟在她身邊的銀霜，若是發現她淋了雨，定會急忙打着傘跑出來，陪她一同站在這雨中。
說不定還會憨笑着問她，“小姐，下了雨爲何不避？”
恍惚中，好似真有一人坐在那轅板之上，與車伕並肩而坐。
只不過她的手中並未拿傘，也沒有第一時間衝向自己，爲自己打傘。
雨水打溼了世間萬物，包括馬路邊的大樹，樹葉在狂風之中起舞、搖晃。
一如孟雪怡的心一般，顫抖萬分。
她苦笑一聲，繼續站在原地。
就在車伕被盯得忐忑不安，毛骨悚然之時，孟雪怡才上了馬車。
靠在車壁上，她閉着眼睛吩咐：
“回孟府。”
“……是，大小姐。”
事到如今，她只能去面對。
無論孟聽楓究竟是如何精準得知自己所做之事的，她孟雪怡也絕不會就此認輸。
孟聽楓能夠捉住她的把柄，那她自然也能捉住孟聽楓的把柄。
孟聽楓究竟是如何蠱惑孟羽鴻，讓他去見了兩個匪徒的？
這些事情，都一定會留有痕跡。
心境平復許多，孟雪怡猛然睜開眼，冷冷一笑。
“這盤棋，我們下到，至死方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