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看了幾眼烏恩,孟聽楓腦中迴旋着昨夜收到的有關烏恩的調查密報,上面大致寫了一遍烏恩的生平經歷,與他現在的樣子有些出入。
大部分人對他的評價是:從不參與爭鬥,目光淺顯,毫無心計之人。
但他這副運籌帷幄的模樣,倒沒有一點不諳世事的感覺。
面對孟聽楓的諸多打量,烏恩定定站着,不躲不避,回以一笑。
當浦弘正舉步往這邊走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副畫面——
白梨樹下,高大的青年脣角噙着笑意,略一低頭,彷彿就可一親芳澤。
心中警鈴大作,浦弘彎起手指,叩響院門。
二人循聲看來。
孟聽楓站直身子,見禮道:“將軍。”
憶起昨夜在院外偷聽到的話語,烏恩面上雖未顯露,眼神卻充滿了不悅,並未開口。
浦弘徑直走了進來,柔聲道:“可要一同用早膳?”
孟聽楓一時間有些訝異。
傳聞浦弘常住軍營,外人談起他時,常常佩服他的責任心,殊不知是府邸無人,他覺得寂寞,便不喜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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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他不僅常住家中,竟還主動邀請起她用早膳。
怔愣片刻,孟聽楓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府中早膳……可是由管家做的?”
畢竟府中只有幾個零散僕役,她還未見過廚子,一時間好奇,這早膳究竟是老管家做的,還是浦弘親自下廚?
浦弘一怔,頓時有些無從解釋。
他原先只是隨口一說,想支走眼前這個“礙事的”。
礙事的烏恩抱着胳膊笑了笑,“浦將軍怎麼不邀請我一起?是擔心我喫的太多了,還是……?”
眼看二人之間又要涌起微妙的氛圍,孟聽楓連忙攔在中間,緩和道:“我方纔叫詞婉和曲夢去問管家借了廚房,想必稍後便會將早膳呈上來,一起在此處用了便是。”
二人這才僵硬地點點頭,勉強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詞婉和曲夢端着食盒進來時,望見眼前多出的兩個人,都有些詫異,行禮之後將菜布好。
將要動筷之時,孟聽楓手一頓,擡眼問道:“唐四小姐呢?”
詞婉和曲夢二人面面相覷,隨後搖了搖頭:“奴婢們一早就沒見過唐四小姐。”
唐姣會如此安靜地待在廂房之內?
就算是昨日發生的事情對她而言太有衝擊力,叫她一時難忘,也不至於沒有一點動靜。
當機立斷,孟聽楓放下筷子,站起身來,隨口喚了一個府中的僕役,吩咐道:“帶我去看看。”
僕役先是看了看浦弘的臉色,見他沒有異議,也不敢怠慢,當即領着人上前去了。
孟聽楓的身影消失在院牆之外。
浦弘微蹙眉頭,指尖攏着筷子一頭,沉銀片刻,欲站起身追隨而去。
卻被烏恩攔下。
眼前的青年似乎毫不介意孟聽楓的離席,優哉遊哉地繼續用着餐,見浦弘停下,這才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手。
“浦將軍似乎很介意我的存在?”
浦弘冷笑一聲:“廓祁王子此話何解?我從未如此說過。”
烏恩喝下一口粥,又道:“將軍可能不知道,我自幼生長在廓祁王室,勾心鬥角的事情雖未參與過,卻也見過許多。”
“所以?”浦弘冷着臉挑眉道。
“所以,每當我出現在聽楓身邊,總能察覺到浦將軍的嫉妒和……敵意。”烏恩擡眼看他,銳利的眼中鋒芒畢露,“可你與聽楓之間並無名分,因此哪怕你覺得我不配站在她身邊,卻也無從阻攔。
“這種感覺,是不是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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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他又自顧自地享用起早膳,不再去看身側之人的臉色。
須臾,耳邊才響起一聲極盡諷刺的笑聲。
“廓祁王子,你這般費盡心思的想要激怒我,是想再次掀起戰火嗎?”浦弘一語道破。
若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在此傷了烏恩,無論罪罰如何,單單是傷害質子這一條,就足以叫廓祁變友爲敵。
手中的湯勺一頓,烏恩緩緩地攪着碗中的粥,低聲道:“被你看穿了啊。”
他只是想,將這上京之中的渾水,攪得更污濁一些,叫他那高高在上的老父親,瞧一瞧他的能耐。
又或者是,單純想看看,那些向來瞧不起他的兄弟姊妹們,會如何應對他這個“投敵”的王子?
心中略微苦澀,他心知這並非算得上好謀略,甚至於自己而言也沒有一分半點的好處。
廓祁還在,他就是名副其實的王子,哪怕身爲質子,也有作爲質子的分量。
若是廓祁沒了,他也只是個名存實亡的質子,無家可歸。
烏恩緩緩攥緊手心,但他偏要毀掉廓祁,毀掉那個對他而言,毫無溫情可言的地方。
曾經參與過謀害他母妃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浦弘雖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麼,但也能從烏恩的神情變化之中感到一絲異樣。
憶起方纔烏恩對自己說的話,浦弘又是嘲諷一笑。
“我的確不喜你。”他道。
如此坦誠的話語,倒是烏恩未曾想到的,因此擡起頭來,怔愣地看着他。
“但卻不是因爲她,”浦弘緩緩道,“興許會有一些,但我看得出來,你並沒有心悅於她。”
因此,他會警惕烏恩,提防烏恩,卻唯獨不會嫉妒他。
浦弘最擔心的,是他利用自己的心計和僞裝,將無辜的孟聽楓牽連進他的計劃之中。
但那一夜,孟聽楓當着衆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此人的僞裝,也讓浦弘稍稍放下心來。
可儘管如此,烏恩對孟聽楓的刻意靠近和討好,還是令他感到不悅。
“不管你打着什麼樣的主意,”浦弘冷聲警告道,“你若是叫她爲你受一絲傷,我絕不會輕饒了你。”
他心中還記掛着孟聽楓那一邊,並未多言,轉身離去。
坐在原地的烏恩沉默許久,最終端起面前的粥,一飲而盡。
出神地望了會兒天空,烏恩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此處的天空,永遠不及廓祁草原之上的藍啊,母妃。”
說着,他又扭頭看向浦弘離去的方向。
“母妃,你曾與我說,讓我不要對情愛感到失望,父王只是個例。如今,我終於近距離地在一個人身上看見了喜愛。
“您說,他能愛那位女子,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