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芫的哭鬧聲讓官兵頭子皺了皺眉。
不待官兵頭子發怒，蕭凌便一把將沈芫推開。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你還想不想出去？”
“嗚嗚……那可是五百兩啊！咱們家全部的錢了！是留着在這冀州城買房子用的啊！”沈芫用袖子掩着臉，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
蕭凌皺着眉訓斥道：“還哭？不許哭了！”
說着，又跪行幾步將手中的銀票遞給官兵頭子。
官兵頭子接過銀票，往手上吐了口吐沫，數了數張數，摸了摸真僞，然後纔將銀票塞入袖中。
他擺擺手，示意蕭凌和沈芫可以走了。
蕭凌忙拉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沈芫離開了刑房。
從刑房出來後，沈芫立刻擦乾淨眼淚，看了蕭凌一眼。
蕭凌握着她的手肘，問道：“剛剛摔着沒？”
沈芫搖頭：“沒。”
說罷，她又暗暗嘆了口氣。
從被帶入這牢中，沈芫就知道自己和蕭凌要狠狠出一次血。
但她也知道，她既不能不給錢，也不能給太多錢，被官兵頭子惦記上。
所以才和蕭凌演了這一出。
只是可惜了那五百兩！
那可是五百兩啊！
就算這筆錢是蕭凌從江煜辰手裏拿的，但沈芫也很是肉疼！
這筆錢花在哪裏都成，就是拿去喂惡犬實在可惜。
雖然交了保命錢，但沈芫和蕭凌暫時還出不去。
兩人回到牢房後，沈芫扯了扯蕭凌的袖子，道：“你把上衣脫了，給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蕭凌坐在牆角，聞言提了提衣領：“我沒受傷。”
“怎麼可能？那條鞭子用得那麼用力，怎麼可能沒受傷？”
沈芫見蕭凌不肯脫衣，皺眉道：“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你別替我擋。都是凡胎肉骨，打在誰身上都疼，你受傷我心裏也不好受，還不如我自己挨下這一鞭！”
“……”
沉默了一瞬，蕭凌伸手拉開衣領，將衣服往下拽了拽，露出肩上的傷。
和店小二身上一樣，蕭凌肩胛處的那道鞭傷足有一指長，也是皮肉裂開，鮮血順着鞭痕往下淌，已經將蕭凌的裏衣染紅。
看見蕭凌身上的傷，沈芫倒吸一口涼氣。
她不敢想若是這道鞭子落在了她的臉上，此時此刻，她的臉會變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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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芫從懷中翻出乾淨的細棉布和藥瓶，她拿着藥，語調溫軟幾分：“上藥會有點疼，你忍着點！”
蕭凌低笑：“我不怕疼。”
“不怕疼？怎麼，你早上喝了麻沸散？”沈芫用乾淨的棉布將蕭凌肩上的傷口擦拭乾淨，還不忘懟他一句。
但動作卻十分輕緩。
將傷口處理乾淨後，沈芫這纔給蕭凌上藥。上藥的時候是有些疼的，但蕭凌只擰了擰眉，臉色未變分毫。
上完藥，沈芫把棉布撕成細細的長條，將蕭凌的傷口包紮好，打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末了，她擡頭看了眼蕭凌臉色的面具：“這面具確實扎眼，等出去了，我直接給你纏上紗布，免得別人多問。”
蕭凌點頭說了句好。
他從進入冀州的地界便戴上了面具，雖然兩年前他不是在冷宮便是在青雲山，知道他身份的人或者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但冀州距離京城太近，他不得不多加防備。
只是這面具確實太引人注目，方纔要不是在進刑房前塗上了能夠遮掩的藥膏，怕是難以解釋。
牢房裏，暫時只有沈芫和蕭凌回來了。
兩人靠在牆邊，沈芫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聽見從刑房傳出來的鞭打聲和哀嚎聲，清麗的面容漸漸覆上寒霜。
她望着刑房，突然問道：“蕭凌，你覺得委屈嗎？”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沒頭沒尾的，但蕭凌還是聽懂了沈芫話裏的意思。
她是在問他，問他一個皇子，跟冀州城小小一個官兵頭目下跪委不委屈。
蕭凌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沈芫又道：“以你的身份，該三跪九叩求饒的人是他們纔對！讓你跪他，他也不怕明天出門招雷劈！”
沈芫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地落入了蕭凌的耳中。
他啞然失笑，隨即輕輕拍了拍沈芫的手背，像是在哄她：“跪一個將死之人而已，死者爲大，就當是提前給他送終了。”
沈芫聽見這話，心裏好受了一點。
就當她和蕭凌跪的是死人算了！
正想着，又聽蕭凌說：“不會很久的。”
但他的聲音實在是太輕了，沈芫還沒聽清楚，蕭凌就偏過頭去。
沈芫繼續道：“從前，我很討厭像楚玉寧這樣一心攀龍附鳳只爲爲官做宰的讀書人，因爲我覺得他們功利、世俗，但如今我發現我漸漸能理解楚玉寧了。”
聽見楚玉寧的名字，蕭凌撿起地上的茅草，放在指尖捻了捻。
“這世上充滿了不公、屈辱、殘忍，像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生下來就要比那些王侯將相低踐。就算我們活得再努力、再善良、再勤奮，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來說，我們也不過是一羣可以隨時碾死的螻蟻！”
沈芫說罷，目光落在隔壁牢房裏躺在茅草上的店小二身上，她深吸一口氣，幽幽道：“也許只有站上高位，纔可以改變這些不公、屈辱和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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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上一世的蕭雲嫣，還是現在擋在她面前的官兵頭目，他們都不過是有一個比她高貴的身份，所以纔可以肆意欺負她。
但如果……
沈芫回眸看向蕭凌，卻撞上一雙深邃幽暗的眼眸。
二人視線相接，只一瞬間，便看穿了彼此心裏想的是什麼。
蕭凌仰頭靠在牆上，沉聲道：“你說得對，也許只有站上那個位置，纔可以改變……”
“你倆在那嘀嘀咕咕絮絮叨叨啥呢？”
獄卒突然厲呵一聲，打斷了蕭凌的話。
沈芫一把拽過蕭凌，靠在他肩上喊了句：“相公，我怕！”
獄卒瞪了沈芫和蕭凌兩眼，便走開了。
牢中有老鼠，沈芫這一夜睡得不算太安穩，但好在第二日一早，他們就被獄卒放了。
但在出獄之前，所有人又被獄卒搜刮了一遍。
好在沈芫和蕭凌手中的那些銀票，早就被她藏在了髮髻裏面，縱使是搜身也搜不出來。
她只給了獄卒兩只銀釵，便被放出了牢獄。
從牢獄出來後，沈芫和蕭凌回了客棧。
因爲她們的行李和馬車還都留在客棧。
可跟着掌櫃回到客棧後，一推開客棧的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