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陌生的馬車停靠在孟府外,門房疑惑地探出頭來,卻瞧見姐弟二人輪流下馬車的一幕。
他微微一頓,立即上前迎道:“小公子,二小姐……”
望向孟聽楓的眼神之中,難以掩飾地透出幾分探究。
孟二小姐可是在家主屍骨未寒之時,便放了話離開孟家,曹管事在私底下曾與他們這些僕人說過,不要過多關注孟家家事。
話雖如此,但如今的孟家就好似一具空殼,沒有了孟瀾作爲主心骨,向來爲所欲爲的小公子又怎能服衆?
孟聽楓輕掃門房一眼,並未點破他那不懂規矩的打量,卻不想孟羽鴻出了聲:“你身爲孟家的家僕,怎麼如此無禮地對待主人家?!”
他眉頭緊緊擰起,眸中怒火乍現。
門房未曾想到孟聽楓不出聲,但孟小公子竟會維護對方,當即便卑躬屈膝地表達歉意。
孟羽鴻還想繼續追責,但孟聽楓在身側輕輕攔住他,示意他應當適可而止。
他動作一頓,在看見頭頂空蕩蕩的匾額之時,悄然會意。
他如今的一言一行,再也不是作爲孟家小公子,而是作爲孟家唯一的家主。
若是想要這些僕人對他言聽計從,將他當作真正的主子來對待,在言行之上,自然就得有成熟家主的樣子。
那自然就必須賞罰有度,畢竟,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可以隨心所欲的小公子了。
還好有姐姐在一旁提醒他。
於是孟羽鴻站直身子,正色道:“往後也不該再喚我小公子,合該喚我一聲侯爺。”
門房一怔,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從善如流地道:“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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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羽鴻故作姿態地點點頭,先一步進了孟府。
因此他並未看見,當他轉身離去之時,門房眼中那一閃而過的不屑和輕蔑。
孟聽楓腳步一頓,將一切盡收眼底。
門房誤以爲她察覺到了什麼,連忙將頭埋得更低些。
但孟聽楓只是多停留了須臾,便緊跟着孟羽鴻的步伐進了孟府。
望着在前邊闊步行走的孟羽鴻,孟聽楓低垂眉眼,佯裝並未發現他的變化。
到底還是天真,這一兩句話和稱謂自然不能收服人心,反倒會引起下人們的不滿。
若想要真正服衆,最關鍵的還是拿出真本事來。
就如孟瀾一般,向來說一不二,家法制定嚴苛且執行效率高,無人敢違抗。
但孟羽鴻既無實權,又無官職,如今只是一個掛名的閒散侯爺,孟家家僕自然不會服他。
他越是擺出高高在上,想要讓人聽從順從的姿態,就越會適得其反。
正守在靈堂前的曹管事看見姐弟二人,不由得一愣,狐疑的目光在孟聽楓身上轉了一圈,隨後又恢復爲正常的神情。
只見他微微躬身道:“小公子,二小姐。”
孟羽鴻蹙起眉頭,正要說些什麼,卻被孟聽楓打斷:“曹管事,近日來辛苦你了。”
她不在孟府之內,能幫孟羽鴻的,恐怕只有他一人了。
曹管事笑了笑,推辭着說不辛苦,隨後又問道:“二小姐今夜可是要回府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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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副儼然默認孟聽楓不將此處作爲家的樣子,令孟羽鴻心底生出些微的不滿,便道:“這是姐姐的家,她自然要回來休息。”
曹管事一愣,卻也沒有和他爭執,只是笑着引孟聽楓前往幽蘭苑。
離開之前,孟聽楓深深看了一眼佈置好的靈堂,只覺燭火煌煌,好似有人正在透過此處看着她。
輕挑眉頭,孟聽楓收回視線。
若你孟瀾在天有靈,請務必看着我將孟家摧毀殆盡。
“姐姐,好好休息!”孟羽鴻站在原地喚她,語氣是掩不住的開心和興奮。
聞言,孟聽楓回身去看他,回以一個溫柔的笑容。
望見這一幕,曹管事心中疑惑叢生,目光在二人臉上流連。
直至走到幽蘭苑門前,詞婉先行進了院子拾整牀榻,曹管事這纔開口問道:“小姐此次回來,是爲何意?”
他雖跟隨孟瀾做事多年,但孟聽楓回到上京之後所遭受的一切,他也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裏。
將孟瀾的遺書分別交給姐弟二人時,曹管事心中就隱隱有感,孟聽楓興許並不會因此而感謝孟瀾。
果不其然,孟聽楓拿到那封遺書,甚至是看都沒看一眼,徑直撕碎了燒掉。從這時起,曹管事便明白了她的立場。
但這終究是孟家的家事,他一介外人,不好插手。
因此在孟聽楓離開孟家之後,曹管事還是盡心盡力地幫着孟羽鴻操辦喪儀。
“不必擔憂,”孟聽楓緩緩地道,“曹管事,你儘管做好你的分內之事便好。”
話音落地,曹管事心中的巨石也才沉沉放下。
看來,二小姐並非想要求他對孟羽鴻袖手旁觀或是故意作梗。但這樣一來,他反倒更看不清二小姐回府的目的了……
撞見曹管事思量的眼神,孟聽楓並未解釋,道別之後便旋身進了院子。
夜色已深,曹管事站在院外嘆息幾聲,也不得不轉身離去。
無論孟家如何,姐弟二人之間的關係如何,到底與他關係不大。
正如孟聽楓所說,他只要做好分內之事,便不會有人刁難他。
回到幽蘭苑,孟聽楓愜意地舒展身子。
此處是母親的故居,每次回來,她都會覺得舒適極了。
詞婉侍立在一旁,清退院中僕人之後,才略帶擔憂地詢問道:“小姐,當真要回到孟家來嗎?”
即使如今孟家已沒了最大的威脅,但詞婉心底對此處仍有幾分牴觸。
孟聽楓笑了笑,“無礙。往後這一段時間,你便在此處與曲夢取得聯繫吧,託她看好醫館事宜。”
詞婉明確地捕捉到了關鍵詞,“一段時間……?”
隨即眼睛一亮,“小姐的意思是,我們只需要在孟家待一段時間,便可以離開嗎?”
“自然。”孟聽楓點點頭。
此處對她而言,並非溫暖的家,而是一個讓她恨不得立即逃走的地方。
但孟羽鴻實在難纏,她便藉此機會,趁機甩開他好了。
“好了,該休息了。”
少女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似是對回到孟家這件事毫無感覺,進屋便開始了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