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姜神醫放下手中的三棱針，沈芫站在一旁，用帕子替姜神醫擦了擦額頭的汗。
姜神醫疲憊地說道：“方纔那幾個穴位，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沈芫點點頭，又道：“徒兒愚鈍，雖也會些醫術，但不能自己醫治阿嬤，還要勞煩師父施針。”
“你阿嬤這症狀確實有些難治，要不然你也不會求到我跟前。”姜神醫笑了笑：“我行醫六十年，若你這麼快就能趕超師父，那師父這半輩子豈不是白活了？”
“你的天分極高，就是還需要數十年的歷練，不必心急。不會的，慢慢學就好。醫術永無止境，師父學了六十年，都還覺得研究透徹呢！”
聽完姜神醫的話，沈芫如醍醐灌頂般心胸變得開明。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師父，我記住了！”
沈芫話音剛落，躺在牀上的劉嬤嬤忽然睜開眼，蹭的一下從牀上坐起來，嚇得沈芫忙去扶她：“阿嬤，你醒了？你快躺下，免得頭暈！”
“夫人！”
劉嬤嬤不但沒有躺下，反而還用力地抓住了沈芫的手，尖叫道：“夫人，你快跑，你快逃！”
沈芫愣住：“阿嬤，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芫芫啊！”
可劉嬤嬤卻像是聽不見沈芫的話一般，她望着沈芫，緊張得渾身都在發抖。
“夫人！你帶着椴兒和芫兒先走，我替你引開她們！”
“夫人！快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他……他們又追上來了！”
夫人？芫兒？沈芫反手握住劉嬤嬤的手腕，輕聲安撫道：“阿嬤，沒事了沒事了，我們現在很安全。你看看我，還記得我嗎？我不是夫人，我是你的孫女芫芫啊！”
劉嬤嬤聞言，認真地打量沈芫半晌。
然後點點頭，喃喃道：“對，你不是夫人，夫人死了，夫人剛出月子就死了，夫人是護着我和兩個孩子才死的。”
說完，她突然又伸手抓住了沈芫的雙肩，憤恨地看着她。
“你不是夫人，你是假的夫人，是你推夫人下水的，我都看見了！我看見了！”
劉嬤嬤說着，掌心用力死死地扣着沈芫的肩膀，如同鐵鉤般將沈芫的肩膀掐得生疼。
可這些沈芫都不在意，她敏銳地抓住了劉嬤嬤話裏的信息，問道：“阿嬤，是有兩個夫人嗎？”
“不！不是！”劉嬤嬤不停地搖頭，“不是兩個夫人，她不是夫人，她是夫人的姐姐，她是個假的，她還想騙我！”
劉嬤嬤的尖叫聲響徹整個房屋，外間的沈威聽見動靜也走了進來，他剛跨過裏屋的門，便聽見劉嬤嬤喊出口的這句話。
“夫人的妹妹？”沈芫輕輕拍着劉嬤嬤的後背，似佑哄般問道：“你是說，我娘姜沁雪還有個姐姐？她叫什麼？姜家不是只有一個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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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嬤嬤緊緊咬着牙關，“她叫姜青霜！姜青霜纔是姜家的大小姐！”
“好，我知道了，阿嬤別怕，你太累了，需要休息，好好休息一會。”
沈芫擡手輕輕揉捻着劉嬤嬤身上那幾處安神助眠的穴位，沒多久，劉嬤嬤便睏倦地趴在了沈芫身上。
她今日太累了。
腦子也很亂，很想好好睡一覺。
沈芫把劉嬤嬤放在牀上，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後轉頭看向姜神醫：“師父，我阿嬤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記不得我了？”
姜神醫：“應該是記憶錯亂。你不是說你阿嬤自落下懸崖後便失憶了？如今，她應該是想起來失憶前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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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是什麼情況，還需要繼續觀察幾天。這幾日，我便留在你這。”
沈芫感激地看了姜神醫一眼，吩咐白芷給姜神醫準備房間。
安排好姜神醫的住處後，沈芫的目光才落在沈威身上。
沈威如被雷劈般呆呆站在原地。
他低着頭，面色陰沉，臉上的神情卻並沒有沈芫想象的那般震驚。
好像他早已知道或者說早已懷疑過如今的沈夫人根本不是她的生母。
見沈芫看向自己，沈威定了定心神，他想開口說話，但是一開口卻發現喉嚨幹得發啞，讓他半天吐不出來一個字。
最後還是沈芫先開的口：“這件事，必須得弄清楚！”
沈威也點點頭：“今天太晚了，明日我派人去姜家，把這件事情弄清楚！”
“不。”沈芫打斷沈威的話，語氣強硬：“我等不了明天，我現在就要弄清楚武德院裏的那一位到底是不是我娘，我的親孃是不是真的被她害死了！我現在就要知道！”
沈威一愣，沉默片刻後他點頭說了一個好字。
沈老夫人早在沈芫把姜神醫帶回來時便熬不住回去休息了，此刻長風居只剩沈芫和沈威，沈芫撐着傘，讓白芷扶着沈威，一行人去了武德院。
蕭凌站在武德院的門前，見沈芫過來羞愧地回下頭，道：“阿芫……沈雲錦不見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換身衣服，穿着溼衣服容易着涼。”
沈芫說罷，回眸看了一眼沈威。
沈威輕咳一聲，同沈芫坦白道：“你……你二妹妹胎像不穩，落了紅，我……我派人送她回去了！”
“不過……不過姜氏還在這裏！”
沈芫嘴角牽起一抹嘲弄的笑，沒有多言，擡腿進了武德院。
已是子夜，雨漸漸小了，淅淅瀝瀝地打在窗櫺上，聲音很輕。
姜氏早已睡下，屋內只點了一支蠟燭，供夜間方便用，昏昏沉沉的燭光照在牆上，像是一縷漂泊不定的幽魂。
睡夢中，姜氏突然覺得有一道陰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讓她遍體生寒。
她下意識地睜開眼，一擡頭，便對上一雙漆黑深不見底的眼眸。
“啊！鬼啊！”
姜氏嚇得尖叫一聲，抱着被子縮在了牆角。
沈芫舉着燭臺站在姜氏牀邊，冷聲一笑：“沈夫人這是做了多少虧心事，纔會這麼害怕鬼？”
“哦，不，我不應該叫你沈夫人，我應該叫你姜大小姐，你說對嗎？姜青霜！”
隨着“姜青霜”這三個字從沈芫口中說出來，姜氏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殆盡。
她驚恐地看着沈芫，然後又轉頭看向站在沈芫身後的沈威，對上沈威充滿怒意和恨意的目光，她整個人如同被什麼東西釘住，動彈不得。
“不，我……我不是姜青霜，我是姜沁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