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美麗的廢物

發佈時間: 2025-05-01 15:0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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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離開後,陳肆拒絕了負責送他的車,沉着臉往外走。

“別想太多,你沒那麼重要。”

“對了,別再搞定位跟蹤那一套,挺噁心的。”

女人刻薄的話陰魂不散般,在他耳邊不停地轉來轉去,轉得他想殺人。

突然,他腳步停下,沒由來想起宋昭的傷。

以那女人的德性,肯定不會乖乖吃藥,這樣下去說不定會惡化。

理智一遍遍警告他,陳肆你別犯踐,人家根本不稀罕!

但想到女人後背上那些疤痕,兩條腿就軟骨頭似的,自作主張掉頭,讓他一臉陰沉地往回走。

回家裏,果然看見那藥原封不動,還是他昨天拿過的樣子。

陳肆告訴自己,她是爲救了他才受的傷,如果他視而不管,也太不當人了。

送個藥而已,代表不了什麼。

原本想送去宋氏,但想到,她現在肯定不想見到他。

陳肆瞥了眼手裏的藥,嘲諷地扯了扯脣,什麼工作忙都是藉口,不過是爲了躲他而已。

於是,他將藥送到宋昭在公司附近的公寓。

高檔公寓,每棟都有獨立管家,肯定會將藥交到她手上。

從一樓大廳出來,陳肆沒有立刻回學校。

他覺得自己很沒出息,自從了到宋家,就越來越不像自己。

人就是這樣,情緒上頭的時候,什麼毒誓都能發,真到了這裏,他又不甘心就這樣離開。

他想見她,瘋狂地想見她。

陳肆坐到外面長椅上,手臂隨意撐在大腿上,低着頭愣神,連他自已都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麼。

就算見到她,又能做什麼?

恐怕只會更覺得他噁心,罵他又搞定位跟蹤那一套。

但他並沒有用定位找到這裏。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查過包括宋昭在內的宋家人,他對看過的東西過目不忘,知道她有套公寓在這裏。

至於定位……想到這,陳肆只覺得更可笑。

除了兩次擔心她出事,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隨便定位過她。

曾經他對包括她在內的宋家人,只有恨,恨不得他們去死,甚至想過無數種殘忍的辦法,讓他們血債血償。

可到現在,陳肆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對她這樣心軟。

即使她把他當條狗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可他還是捨不得。

捨不得留她一個人在外面。

想到她身上那些異常,腳底處部驚心的傷,陳肆就什麼仇恨都忘了,只有對未知的恐慌。

他只想看她一眼,看她好好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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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陳肆跟個雕塑似的,沉悶地坐在長椅上。

從太陽落入西山,到月亮爬上蒼穹。

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

.

晚上很晚,宋昭才從宋氏到公寓。

早上給陳肆說的,倒也不全是假話,最近宋氏內部紛亂,又要處理從孤兒院拍到的東西。

她忙得腳不沾地,住這裏要節省很多時間。

剛走到大門外,宋昭忽然敏銳扭頭,目光冰冷地看向公寓外的長椅。

長椅上空無一人,旁邊是葳蕤高大的熱帶植物。

陳肆早在隱隱聽見熟悉的高跟鞋聲音的時候,就彈射而起,閃身躲到茂盛的植物後面。

瞧這女人看過來,他聽見自己心跳聲突地加快,如鹿撞,如擂鼓。

“喵~”

腳邊突然被軟乎乎蹭過,陳肆一驚,條件反射地低頭看去,是只半大的流浪狸花貓。

“喵嗚~”

想到門口的女人,他簡直頭皮直髮麻,用腳輕輕踢着小貓,趕緊走,我現在可沒空理你啊。

宋昭收回目光,皺了皺眉,是她最近太神經質嗎?爲什麼總覺得,有人在暗中注視她。

小貓纏上了陳肆,怎麼趕都不走,陳肆冷冷瞪它一眼,等他再擡頭。

簡單大氣的公寓大門,女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好似穿堂風掃過,心口空蕩蕩一片。

半晌,陳肆低低“嗤”了聲,狹長利落的眼眸半垂,濃睫落下譏諷的陰翳。

陳肆啊陳肆,瞧瞧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也不怪人家說罵踐啊。

“喵嗚~”小貓還在蹭他的腿。

陳肆蹲下,撓撓它的下巴,冷冷道:“我可沒喫的給你。”

小貓:蹭~

想到什麼,陳肆漆眸閃閃,轉而自嘲道:“明天再來餵你,行嗎?”

小貓:蹭~

陳肆擼了把它腦袋,沉冷的嗓音帶着點不受控的喪氣:“她不喜歡我,所以我沒家給你住,知道嗎?”

小貓:蹭~

“歡迎回家。”

前臺管家微笑欠身,雙手將印有“仁德醫院”的塑料袋,遞給宋昭。

是藥。

宋昭怔了怔,剎那間,烏黑漂亮的雙瞳漫上一絲,意味難明的複雜。

似柔軟、掙扎,更像沉重壓抑的絕望。

“宋小姐,有什麼不對嗎?”年輕帥氣的管家,一臉緊張地問。

驀地,某種出於本能的直覺,讓宋昭倏地回頭,看了眼大門外。

極盡剋制,才讓自己沒出去尋找。

她緊緊拎着藥,微笑着對管家說了聲“謝謝”,頭也不回地離開。

回公寓,宋昭坐沙發上閉目養神,手裏拽着藥,就沒鬆開過。

沒多久,張睿打來電話。

宋昭這才隨手放下,拿過手機接通。

“宋董,您新訂的瓷器到了,還是現在送去公寓嗎?”

宋昭眼睫微擡,疲憊的雙眼十分空洞:“嗯,過來吧,我今晚在這邊。”

張睿愣了愣,怎麼突然住起了公寓?

隨即想到,這段時間頭疼的事情,便也沒多想。

從宋氏回宋宅,的確需要段時間。

半個小時後,張睿帶着祕書,將宋昭定的瓷器擺件,送到公寓。

“隨便放下就行。”宋昭隨口吩咐,靠在沙發裏的姿勢,就沒動過。

雖然她這麼說,但兩個打工人,怎麼可能隨便。

張睿跟祕書小心翼翼的,將一件件名貴汝瓷,擺到客廳的博古架、各個櫃子上。

祕書小心將一件天青色瓷碗擺到櫃子上,不動聲色往張睿身邊湊,小聲說:“我們每個月送這麼多瓷器過來,怎麼沒看見之前的?”

挺奇怪的,宋董幾乎每個月,都要訂兩批高檔瓷器擺件。

可每次來,客廳都空蕩蕩,瓷器的影兒都不見一個。

張睿一愣,下意識回頭,瞧了眼沙發上的宋昭。

他一個直男,心思沒那麼細,聽祕書這麼一說,才後知後覺不對勁。

但哪裏不對,他又說不上來。

宋昭無視他們的目光,拿起一個天青色冰花開片碗,漫不經心欣賞。

這些東西,皆由國內汝瓷大師,一件件親手做出,釉彩晶瑩剔透,說是精美絕倫也不爲過。

可在宋昭眼裏,它們不過時經過千方百計、烈火焚燒而鍛造出的——

美而華麗,卻不堪一擊的,廢物。

她的目光,帶着些可有可無的漠然,像在透過這精美的汝瓷,審視着什麼。

宋昭記得,第一次被嚴厲訓誡後。

她媽拿下櫃子上昂貴的汝瓷擺件,溫柔地問她。

“昭昭,它漂亮嗎?”

彼時,宋昭滿臉淚痕地趴在牀上,幾乎發不出聲音,只能點頭。

她媽繼續溫柔地告訴她:“昭昭知道它爲什麼能這麼有價值嗎?”

“因爲它經過大師嘔心泣血的打磨,又被烈火焚燒。”

“昭昭,你也要像它一樣優秀”

此刻,楊舒華微笑注視着女兒的目光,甚至不像看活人,像在打量一件凝結她所有心血的作品。

宋昭眼神空洞,捏着汝瓷的手,幾乎在發顫。